顾洛意虽心有疑虑，但是她被林舒凌哭得心里又多了一份自责。顾洛意转身去够床头上的纸巾，林舒凌察觉到了身边的异动，立刻转向顾洛意，生怕自己身边这个人跑了一般，牢牢地抱住顾洛意，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腕，扣成一个有力的闭环。顾洛意的手刚抓住纸巾，还没来得及转回来，就被林舒凌固定在了这个姿势上。

“你别走，求你别走。对不起，我说，我说。”林舒凌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可言语中却愈发懦弱地没了底气。

顾洛意紧紧皱着眉，很难想象从林舒凌口中听到求这个字。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的态度太差，让林舒凌变得这么谨小慎微？

“我没有的，我真的没有……求你相信我……”

眼下的坐姿太累腰，顾洛意只好把林舒凌的手从自己身上卸下，好让自己可以正面和林舒凌相对。林舒凌却以为顾洛意要挣脱自己，心里惊慌，嘴唇发抖，忽然哭声加大，话锋一转，大声乞求着：“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顾洛意赶快抓住林舒凌的手腕，将她稳定住，她怎么也没想到林舒凌的情绪这么不稳定，真怕她一个激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只听林舒凌嗫嚅着：“我说。你不要生气。就一次的，真的只有一次。我真的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了，我也不记得都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只有痛，浑身痛……”

林舒凌断断续续的语言中却更多了自我谴责和委屈。顾洛意放开手，好让林舒凌没有被钳制的感觉。被迫放开顾洛意后，林舒凌只好再次抱住自己。沉默着，林舒凌说不下去了。她不敢再揭伤疤，她想完完全全的忘掉那次的经历。可是脑中想到了，就总有想象出的片段在脑中挥不去。

顾洛意抽了些纸巾给林舒凌擦眼泪，林舒凌怯懦地垂着眼睛，怎么样被抬头都不敢与顾洛意对视。擦着，顾洛意叹了口气，放下了手，突然又要说什么，抬了下手。只见林舒凌一个闪躲，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恐惧。那恐惧，就像长期生活在暴力中的人，时时刻刻提防着，准备着，去承受随时而来的疼痛。

顾洛意赶快落下手，拉住林舒凌，轻轻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刚才的闪躲，她说的那记不清的唯一一次，还有浑身的疼痛……顾洛意心中有了些答案的影子，那大概就是导致她们分开的那件事。所以那次她和邱梓欣在车里，并不是人们，包括自己以为的那个事。林舒凌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不光是在车里，她还在邱梓欣家过了夜。顾洛意不自觉地后脊一阵寒冷，她想，那一整晚，对林舒凌来说，得是什么样的酷刑啊！不然也不会让林舒凌如刚才那般恐惧。纵使是再喜欢一些小情调，在那种手段下，也会受不了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从前没去多关注一些她的小喜好，为什么当初自己看到林舒凌红了眼眶后，没有赶快去抱住她，给她足够的理解和安慰。那个时候，她多需要我啊，她得多需要我啊！而我却选择了转身。就是那一个转身，给彼此选择了一条崎岖坎坷荆棘丛生的路，这路一走就是两年多。要不是林舒凌的坚持，我们哪还会有现在。

顾洛意抱着林舒凌躺下。林舒凌把脸埋在被子里，又呜呜地哭着：“求你相信我……对不起……对不起……”

“求”这个字，在林舒凌口中过分频繁。她不停地谴责自己，在加倍地谴责自己，卑微地谴责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林舒凌在她们的关系中变得这么卑微的？是在顾洛意发生意外命悬一线的时候？是在顾洛意锒铛入狱的时候？是在得知顾洛意患抑郁症的时候？还是，还是在她来到顾洛意身边却一直无法近身的时候？

“敏感又卑微……一点也不像以前的那个她。”顾洛意想着，该如何安抚这样的林舒凌，又一面自责，“她本来就受到了伤害和刺激，结果这段时间又被我吓到了，我怎么这么蠢！”

林舒凌的确被顾洛意吓怕了，她哪还敢在她面前表现得高高在上，她恨不得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求顾洛意别那么行动派，每个强硬的指令都不加以考虑地就执行。她只能把自己放到最卑微的位置，因为顾洛意本身足够善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善良支配着她愿意俯身关注一下自己。

顾洛意刚解开林舒凌敏感和恐惧的原因，又遇见了她过度的卑微和自责。这样的林舒凌，让顾洛意心疼又陌生，她像是一个自己刚认识的人，原先的了解全都是反面的。她把她抱在怀里，不再敢有任何大动作，缓缓抚摸着她的头，手臂，缓和着她因为紧张而躬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