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乱(102)
洛尘端起第二杯酒,也不喝,只是放在手中打转,淡淡听着王允溜须拍马。其他人见太子殿下安静坐着,并没有厌恶情绪,心里惧意随着喝下去的酒慢慢消失,渐渐放开了,呼朋唤友甚至招来相好之人,有人还不停对小生们使眼色。
一时间房里莺歌燕语不断,粗言秽语也从一身斯文的朝廷命官嘴里喷出。
洛尘仍旧淡淡坐着。
王允不时看看太子神色,见她既没厌恶,也没喜色,平淡得好似这场景再普通不过。猜不透心思的京兆尹加深试探力度,让开座位,一边拉过旁边小生一边递上个锦绣精美的盒子。
小生坐下,端起酒杯欲往洛尘嘴里送;而盒子亦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厚厚几摞大面额银票,洛尘扫了一眼,乐平钱庄所出。
手里酒杯应声而碎,旁边小生吓得直接跪倒,连带着酒杯跌落间沾湿了洛尘衣衫。
王允大怒,一脚踢向那小生,吼道:“没用的东西,滚下去。”
房间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惊愕的看着王允与洛尘,一个官员放下流连在美人身上的手,小心翼翼道:“殿下哪里不尽兴,吩咐一句,下官们定当竭尽全力。”
眼珠子一转,想到京中某个传言,再看向喝出去的小生,当下明了,连忙上前附耳几句,满脸意味深长的笑。
洛尘侧耳避过,看到那官员华丽衣衫就想到京中那些常见的乞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过去。回身看到满桌珍肴,冷笑道:“如此排场,如此品行,枉为清河父母官。”
满屋人战战兢兢跪下,王允上前还欲说什么,亦被洛尘一脚踹飞出去,相较之前那官员飞得更远些。外面封亦听到里面动静,急急忙忙冲进来,看到这情况站定,望向洛尘。
“这几位‘父母官’给我好好赏赐一番,诊金太子府出。”
扬长而去。
封亦领命,关上雅间门,阻隔外面探究的视线。
洛尘缓缓走下楼,淡定从容,无视酒楼食客,让店小二取出马车后立在门口,不一会封亦出来,躬身道:“办完了。”
“嗯。”看向牵着马的店小二道:“一会三楼雅间几位客人出来后,你陪他们到医馆去寻了大夫,然后到太子府报账即可,就说是太子爷的吩咐,阿亦,回府。”
靠近门口的食客听完这话吸气声此起彼伏,然后专心吃起面前食物,生怕一个不小心漏了眼色,害了小命,直到马车走远才敢抬起头大声喧哗起来。
府里楚柔还未用膳就看到洛尘冷着脸回来,她上前拉着手担忧道:“怎么,不顺意?”
洛尘抬眸之间,那冷意仿佛冰融雪消,声音里带着一丝压制的怒气,“蝇营狗苟,尽是烂肉蛀虫,可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楚柔靠近准备替她除下外衫,被洛尘制止,她柔声道:“满身臭味,我去换洗一下,一会再来吃饭。”
饭间简单讲了一遍,楚柔先时只是有些怒,后来听到银票及乐平钱庄时眸子暗了下来,喃喃道:“不可能,定是王允这些年搜刮所得,恰恰寄存在蓝伯父钱庄罢了。”
“嗯,王允这人,做了京兆尹这么些年,京兆尹是个肥差,想必不止这点身家。柔儿不要担心,我只是生气他们醉生梦死,为清河忧心。”洛尘笑着劝慰,“好好吃饭,不说这些了,无端影响食欲。”
楚柔点点头,心底还是留下担忧。
太子殿下当街打人的事很快传遍京城,城中百姓自是叫好一番,而朝堂之上,皇帝冷了脸色,直言太子跋扈,纵奴犯上,勇武而失德,东宫禁足三日,再行处置。
当天洛尘便被请到搁置许久的东宫,即便许久无人居住,东宫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苦笑一声,洛尘认命般歪在干净舒适的软塌上,使唤着宫女太监用膳。
宫外太子府,楚柔听到消息一阵心惊,她实在想不清楚洛尘为何如此冲动,即使皇帝并未怪罪她私会朝臣,然而打人之事到底于名声有碍,更何况禁足宫中。
如此风口浪尖,禁足宫中,种种猜测,种种流言注定对洛尘不利。
想得头疼,楚柔唤杜鹃进来按揉,却不想是兰芷。
“主子,坊主到京城了,现下正歇在牡丹她们购置的宅子里。”
“商姨回来了?之前怎么没有消息?”
兰芷摇头,答道:“坊主到了宅子她们才知道,说是自己心血来潮,没让人知晓。”
楚柔想到商姨的性子,脸上有了些笑意,点头道:“倒附合商姨作风,等过几日请商姨到府里坐坐,殿下如今禁足宫中,凡事谨慎些。”
兰芷点头称是,细心为她按揉起来。
退朝之后,皇帝在御书房小坐,看着案头上的折子,多半丞相已经批复,少数重要的才需要他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