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乱(107)
王猛是个耿直的汉子,他不怕打仗死在战场上,但是他怕打仗的时候死在自己人手里。少将军多次气急之下骂过那些管后勤的文官,奈何抓不到漏洞,每每只能自己想办法贴补克扣的粮饷,甚至有时不得不纵容手下兵士暗地里从商。
军商勾结,有时候是会出大事的。
占校尉就不止一次劝过整肃军纪,严查粮饷问题,只是大将军在时就睁只眼闭只眼,他人微言轻,纵有少将军支持也无济于事。
大将军,整个清河国那么三位,南境的罗大将军,西境的苏大将军,北境的蒙大将军,偏偏南境大军过得最为安逸。
洛尘借着皇帝的威严斩了不少蛀虫,不过两万军队,涉及倒卖军饷,克扣以及贪污挪用的人数就比西、北两境的几十万大军要多得多。
她痛心疾首道:“阿放,蒙大将军布衣出身随着先帝南征北战坐到如今位置,至今仍是孤身一人;而苏大将军则是白鹿书院出身,行事之中带有儒雅之风,人称儒将。然而不管是布衣出身的蒙将军,还是书院出来的苏将军,他们二人治军思想一致,从严,从正,从廉,因而有西、北两境长达数十年的安宁。”
顿了顿,继续道:“而南境,只是因为历年无战事么?十万大军去其八,单单两万人马,就有这么多徇私枉法之徒,原本想着父皇不过让我来历练历练,如今看来天意不可测啊。”
一席话说完,罗放脸色发白,额头上更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起身长揖,抬起头坚定道:“不管朝堂如何变化,我罗放之心坚定如初,殿下字字真言,罗放铭记于心,若他日需要南境将士之时,罗放必肝脑涂地。”
他身后的占清亦出列,长揖道:“少将军之心,亦清之心。”
陆续几位将领出来说出自己心声,而多数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这些人,俱是大将军常用之人。
罗放回头凝视一番,而后冷笑一声不再多话,只是看着上座的洛尘。
洛尘喝完杯中茶,笑道:“巡视完南境,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了,阿放想必许多军务未曾处理,还是早日处理完的好。我已奏报父皇,至于何日归京还得看圣意,在此闲散期间阿放若有余暇可去行宫找我,今日就到这里吧,后续事宜你处理就好。”
罗放点头,躬身送洛尘出了将军府。
待回到将军府正厅,屋里坐着的将领有些站起来相迎,有些则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罗放与洛尘相处时间久了,面上也时常带着笑意,不再似从前那般一本正经的严肃脸。
他笑起来的时候,整张如刀削般的脸便柔和起来,连带寒星般的眸子也有了暖意。只是这个时候,他笑容是冷的,眸子里冷意更甚。
缓缓走到位子上坐定,斜倚椅背的样子透出一股随意风流,这模样与占清很像,底下已经有人开始皱眉了。
罗放好似没看到,他笑道:“各位叔伯,父亲走时让叔伯们多指点我,只是小子愚笨,没学到多少为人处世之道,倒把那玩世不恭学会了。父亲回来想必会责罚于我,不过小子皮糙肉厚,做了这些混账事也就做了,看成效似乎不错,父亲回来之前这南境论官职我这右骁骑将军还是有点分量的,还望各位叔伯能助则助,不能的话过段闲云野鹤的日子也不错。”
说完只是喝茶,看着下面众位校尉。
一些人表示少将军言之有理,一些人则直接拂袖而去。
罗放也不挽留,等到正厅里只剩几位心腹后才笑道:“都说莫欺少年穷,有些人非要吃些跟头才会摔醒啊。”
占清亦笑,“少将军说的是,少年人,谁不图个意气风发。只是接下来的仗不好打,少将军要做好准备啊。”
王**话道:“是啊,少将军,这些人,年纪大了,胆子小了,还不如早些让位子给真心实意的年轻兵将呢。一个个的,之前还以为是德高望重,自从跟着殿下巡视之后才知道有句话说的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查出来的那些孬货多多少少和这些人有牵连。要我说啊,少将军与殿下还是太仁慈了,只杀了那些还不够,得一锅端才好。”
一个将领连忙接话道:“王校尉慎言,少将军此举自有思量。”
罗放再次喝光一杯茶,才道:“父亲远在西北,如今正值夏季,水草丰美,想必不日即可班师,而众叔伯如此行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处罚之事到此为止,太过的话,父亲面上不好看,况且我还是少将军,因此还望众兄弟行事前多多思虑,特别王大哥,再不改改性子以后怕是只能当个后勤火夫了。”
“哈哈哈。”一句玩笑话多少驱散了埋在头上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