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乱(79)
她将怀里已经睡着的楚柔轻轻放在榻上,盖上被子手轻脚轻的下床,简单穿了件外衫便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拿着盆和帕子,到了床边将帕子放在热水里浸了浸,拧干,仔仔细细的将楚柔擦干净,另拿出一床被褥替她盖好才起身再次出门。
等到洛尘睡下,已是深夜。
翌日,洛尘早早就被门外的封亦叫醒,她看了一眼还在安睡的楚柔,落下轻吻后轻轻下床,穿戴齐整才走出房门。
封亦拿着一件厚袍,虽然有了些早春气息,他仍旧听从水寒的建议,每日早早叫醒殿下,并随着天气变化酌情为她准备衣物。
洛尘出了房门,抬头望了望天,阴沉沉的,风嗖嗖的穿过回廊,确实有点冷。
两人出了太子府,上了马车,开始往宫里赶。
与今日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皇帝的心情,他似乎很高兴,冷峻的脸上洋溢着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
洛尘不动声色的眨了两下眼,嗯……应该是皇帝本人吧。
满朝文武似乎也受影响了,发言尤其积极,连带着平日里一脸冰霜的小王爷洛希都开了几次金口。
于是,朝堂更热闹了,洛尘微笑以对,不多话,不搀和。
她默默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无意识的学习龙椅上那位只用一个眼神就散发出无尽威严的天子。
下了早朝,洛尘依旧等着洛希出来希望能说上几句话,直到大臣们走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门口守候的小太监看不下去了,上前搭话:“太子殿下,还有事么?需不需要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叹了口气,“不必了,我也只是看看。”
马车那里等候的人除了封亦,还有司空。洛尘快步过去,弯身行礼:“司伯父。”
司空惶然扶起她,一脸严肃,语调温和:“殿下不必如此,合该老臣行礼才是,这要是被有心人说上两句闲话,皇上或许会说殿下不懂规矩了。”
“无妨,父皇不会因为这就为难我,再者洛尘拜见敬爱的长辈,该行礼。”
司空不再纠结,阴沉沉的天空积着一层又一层的厚黑云层,风吹过,卷起宫墙外几株老树,常年披着深沉绿色的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连带着司空的话都带上了一丝寒意。
“殿下,昨日里林家少主拜访,话里话外似乎倾向于奚王殿下。”
洛尘不语,良久才叹道:“何必——”
何必如此无情。
无情的人,这世间还真是多呢。
司空面上依旧严肃,心里无奈,若没有当初那些事,殿下如今岂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说错,该是谁错?一辈子没有纠葛清楚,就要延续到下一代么?
回首看向金顶上黑沉沉的天空,这洛京,要迎来一次暴风雨了,就是不知这次会淋湿哪些人的心。
收敛心神,司空看着面前的孩子,眸子里涌动着坚定,面上坚毅,轮廓虽然不像她父亲,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却与那人一脉相承,配合着本身的温文儒雅,更显气质如华,犹如深山幽兰,赏心悦目,当那份沉淀下来的芬芳散发出来时,沁人心脾。
宁王,如雍容华贵之牡丹,富贵天成,却不耐风霜。
奚王,如冷傲高贵之雪莲,万千赞誉集于一身,然而骨子里的冷终究暖不掉,只是短短时日便将一份深情抛诸脑后,未免无情。
他不知道奚王经历了什么,却能猜测,心里叹了口气,暗恨楚逸太会算计,亲生女儿都能拿来作筹码。
两人站在宫门口,到底有些不妥,便相约午后在西水门那处院落集合,看看有没有新的进展。洛尘早就遣封亦告知了昨日发现的蹊跷之处,今日只需验证即可。
回到太子府,楚柔已经备好早膳,看到洛尘回来笑着替她脱下朝服,换上常服后将热气腾腾的白米粥端到她面前。
洛尘不喜甜食,不喜滑腻,更吃不惯宫廷御菜,美味珍馐,饮食上简单得好似不是天潢贵胄,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当家人。
吃完饭,两人就在书房聊了会闲话,细致的将昨日没说完的事情再说一遍,楚柔听完意见与洛尘差不多,都认为那院落有些玄机。
将近午时,天色更加阴沉,寒风朔朔,不一会细瘦的雨丝像万千银针洒向大地,且势头越来越急,越来越猛,雨丝变成了雨滴,雨滴连成线变成了雨帘。
一场冷雨,浇洗着偌大的京城,天地混沌一片,连前厅惯常翘起的屋脊都若隐若现,好似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扑朔迷离。
雨势小了一些,缠缠绵绵,带着一股子湿冷气息萦绕大街小巷。书房里的炭火这时更显用处,楚柔不自觉的靠近炭火,嘴里嘱咐着洛尘一会外出需要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