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181)
多是陈燃给她发过来的报备似的照片, 有很多对镜自拍,从来不会和她发在公共平台里的一样。
还有一个相册, 是喻兰舟自己的拍摄。
相册里, 陈燃的鼻尖一抹白色奶油, 她记得那时陈燃就那样越过桌子凑过来,亲了自己。
还有陈燃在写字时,在花园荡秋千时, 在移栽一朵郁金香时。
还有陈燃被扒出来的学生时代的证件照。
像她这样长相的人, 在高中时期不被留下些什么, 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陈燃在高中时期却很低调。
哪怕情书被一封封地递,她也只是将它们搁在书桌最里面,放学时再带走。
少女沉静得看不出是会偷吻人的人。
但她却做了。
在喻兰舟的记忆中留下浓墨重彩。
相册里还有喻兰舟最想留下的画面的画作存图, 那是早就被她用画笔留下来的场景——盘山公路上骑着摩托车骄傲恣意的粉发少女。
喻兰舟记得这幅画正是陈燃不与她联系的第二年完成的。当时画毕, 她搁下水彩笔,静静端望着画中人, 好像有了神一般, 灿烂地对她笑着。
少女灿烂的一笑,曾点燃过她死寂的人生。
她问陈奚:不知道是不是只和她接吻过, 所以才那么念念难忘。
她看向阳台, 陈燃在那儿弹吉他。
厨房里,陈燃走来走去, 鼻尖沾了糯米粉, 给她做雪媚娘。
书房里,陈燃手里拿着自己的乐谱, 询问她与陈奚合作第一次用交响乐演奏流行乐时什么感受。
钢琴房里,她的手抚上年下者的手,说:“手指别塌,节奏要再慢一些,就像这样。”
有一天,陈燃眨着亮晶晶的眼,喊着她的名字。捧着本诗集,为她朗读:据说有一些人为爱而死/这里那里会有一座孤坟。
还有,两个人窝在被子下面时,陈燃小小声地对她说,“我会一直等,你不用勉强自己。”
一直等吗?怎么不兑现承诺呢。
喻兰舟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夜晚时,随机播放的歌曲包裹着朦胧潮湿的记忆,如海浪向她拍打而来。
一起跳舞吗/抓住我的手
想要大喊吗/今天不要停下
舞至深夜。
她仿佛听见陈燃问:“这里吗?”
“有点重了吗?”
她怀疑陈燃到深梦里引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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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兰舟以为自己能坚持更久呢,至少半年。
但她却在两个人结束后的第二个月抢了陈燃演唱会的门票。
当初陈燃受伤,从《歌者》节目里退出,不但没给她带来任何的负面影响,反而到处都在说“如果陈燃不退出,冠军就是她的了”这样的话。
现在没了她喻兰舟,陈燃一样能为自己兜底。
演唱会的票换了三个软件、抢了三次才抢到,在平京最大的体育场的演出。
她没买离她近一些的票,反而是远远的,甚至是被调侃“打车到舞台上都要不少钱”的票。
因为是第一次一个人去看演唱会,所以她提前许久到了。
场馆高度令人晕眩,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喻兰舟拿着票找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天色开始变暗时,离她很远的陈燃在烟雾和音乐中、在变幻的灯光中、在不停止的“陈燃”的喊声中,如神仙降临。
她和从前有什么变化吗?
似乎没有,只不过耳朵上多了只黑色耳钉,使她整个人添了些桀骜感。
开场多是些抒情曲,有Y专辑中的曲子,也有Z的。
喻兰舟沉浸其中,听陈燃唱着她。
其中《春日》的刻意空出两个鼓点的改编,让她的心空了两拍,再由陈燃的声音补全。她感到一种残缺的完满。
又听到那句“我将永远爱你/直到我的名字消失”,喻兰舟笑,真是个骗子。
下半场旋律声响起时,台上的人脚步挪动,身体也很有韵律感地随着音乐而动。
喻兰舟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在台上台下是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和别人面前又是两个人。
陈燃号召着几万人的声音成为她的声音、几万人的双手成为她的双手,随她而唱、随她而动。
看台区的观众陆陆续续地站起来,喻兰舟的身体既轻盈又沉重。
她想跟随其她人一起站起来,但又存了许多的惧怕。
她放不开自己,同第一次听陈燃演唱会一样。
旁边已经站起来的女孩用荧光棒碰一碰她的荧光棒,喻兰舟抬眼望她,女孩笑,头朝上一仰,说:“一起蹦呀。”手微微抬着喻兰舟的胳膊。
喻兰舟起身。
她在陈燃的声音中逐渐放开自己,至少不再是局促蜷缩着身体,她如风拂舒展,感受到了一种被缓慢释放开的肆意。
不知道后来是不是舞台的射灯温度太高,陈燃出了许多汗,或者有一些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