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歌[花滑](24)
书本上的字晕成一个个漩涡,李理甚至看不出所谓的相似选项有什么区别。她叹了口气合上书页,明白如果不把远处那人彻底解决掉,自己绝对无法好好复习。
站起身,李理缓步走着,穿过一层又一层铁皮书架,站在黎涵面前。她居高临下伸出刚刚拆掉石膏的手臂,黎涵将信将疑地回握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静得吓人的阅览室。
她们在门外一家连锁奶茶店前停下,李理放开黎涵,径直走向柜台,点了两杯全糖奶茶。非高峰期,没两分钟店员便将封好的饮料杯摆了出来。噗噗两声,李理将吸管插进塑封,一手端一杯向黎涵走来。
“你敢喝吗?”李理抬起下巴。杯壁渗出一层细密水汽,她举着杯子,水珠在她指缝间聚集,“全糖,加布丁和椰果。”
“有什么不敢?”黎涵一把夺过杯子,将吸管塞进嘴里。挑衅一般,她斜眼看着李理,鼓起腮帮吸了一大口。她喝得太急,呛在一半。
在黎涵剧烈的咳嗽声中,李理咬住吸管,吸一小口,感受布丁入口即化的触感在自己舌尖上弥漫。她沿着街边人行道,踩着树叶的影子,慢悠悠晃荡着。
“石膏已经拆掉了,你的伤已经快好了。”黎涵从李理背后追上来,一个箭步,张开双臂拦住李理的去路,“退役的事,再考虑一下吧!”
“我已经考虑好了。”李理慢条斯理地捏住吸管,对准最大的那块布丁,“我退役了。”
“黎涵,不要再来找我了。无论你说什么,我的选择都是一样的。”她转个方向,绕过黎涵。
突然强风吹过,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叮铃咣啷碰撞,最靠外的一辆应声倒地,砸在李理脚边。黎涵将李理向墙边拽,李理没挪窝,只是出神盯着自行车的斑驳轮胎和生锈的把手。
人也是这样吗,在不经意间倒下,再想起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老化了。她打量着黎涵,少女眼睛清亮,少年人的期待总是闪闪发光。
“你总来找我,我没法专心复习。”李理换了个说法,“我已经放弃保送了,你想看着我连大学都读不上吗?”
“你少夸张了,你以为我没看过你区模拟考的成绩吗?”黎涵有些肆无忌惮,甚至开始胡搅蛮缠,自顾自规划起别人的人生,“李理,你是不是想先考完试再说,那样也行嘛,就剩一个月了。”
“黎涵,别闹了行吗?”李理甩开黎涵的手,“这是我的人生,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她几乎是忍无可忍,发出最后通牒:“我不滑了,我说我不想滑了,你听到了吗?”
“放过我好吗?”说到最后,李理突然软下声来,她几乎是在哀求。
黎涵看向李理,沉默发酵,最终酝酿成一个单字。
“好。”
黎涵扶起倒地的自行车,又抢走李理手中那杯全糖奶茶,消失在前方十字路口的拐弯处。
李理讨厌全糖,最讨厌椰果的口感,她觉得嚼椰果像是在嚼塑料。甜腻的余味糊在嘴里,李理突然想干呕,她蹲在原地,无助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春末夏初的北京已经三十度了,但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冰上旅程告一段落,决定日后人生的高考迫在眉睫。李理回到校园,变成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她和那群同学们鲜有交集,总是俯在桌上,做自己的事情。
李女士执意抽了个工作日请假,驱车将女儿带出市区。车在高速上狂奔,两边的风景飞速掠过,转瞬即逝。
李理摇下半扇车窗,迎接着扑面而来的气流。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她对着窗外,大声唱着跑调的歌。
“李理,你知道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李女士扶着方向盘,偶尔透过后视镜看李理的表情。少女的眼泪被风吹散,只留下一道干涸泪痕。
“理,是道理,是规律。大道至简,妈妈希望你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过你自己的人生。”李女士打开车载音乐,音响播放出一首抒情的钢琴曲,“这首曲子还记得吗?你参加一级自由滑比赛,很多年前的事了。”
李理摇头,这些年她滑过太多首曲子,小时候的事情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看,在妈妈看来如此重要的节点,你却不记得了。”李女士按停音乐,车内重新被风声占据。“李理,时间会治愈一切,现在无法接受的事情,以后再想或许会一笑而过。”
“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向前看。”
李理坐在副驾上,按开天窗,对着天空发呆。
高考那几天都下雨,天阴沉着,温度比寻常六月要低一些。家里鞍前马后伺候着,卷子写得四平八稳,这几天便也算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