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刁蛮千金假成亲后(36)
眼见着库房里生丝一日日耗着,这厢却寻不出个法子来,绣庄上下一时愁云密布。
好容易捱到第五日,方有个往北边去的伙计赶回绣庄来,与沈蕙娘、方宝璎回禀道:“小的往北边碧春镇上去,倒见得许多养山蚕的蚕户,此时正苦得紧!那玉霓裳正卖得火热,玉蚕丝价钱自然水涨船高。可那镇上产的山蚕丝却少有人买,囤在库房里,价钱也跌得如同烂泥!”
原来江南大小绣行,因着爱其细软光洁,素来用的是玉蚕丝所制的绣线。
那山蚕丝质地粗硬些,光泽也欠水滑,原多供应北方纺织所用。如今教玉霓裳在京城独占鳌头,自然便价贱滞销了。
沈蕙娘沉吟半晌,心下已有计较,当下与方宝璎道:“这山蚕丝虽平日里用不得,可如今也没法子。我且往那镇子上去瞧它一瞧,倘或有些合用之处,便收了来,也好紧着填库房。”
方宝璎点一点头,只道:“我也随你同去。”
说话间,沈蕙娘打眼一瞧方宝璎,只见她初担重任,又是几日焦心劳累,自是满面憔色,一双杏眼之下,犹沉两痕黛青。
一时心下疼惜,却犹是说道:“宝妹,眼下绣庄有事,母亲又病着,倒离不得个稳当人坐镇。你如今也历练了些时日,那等账目出入、工人支应的事,心中也有成算,正该在此处弹压着大家心气儿,照看母亲汤药。更要紧一桩事,防着那起子小人钻了空子,再与我们使些绊子。”
方宝璎听过时,于那独守绣庄之事,虽犹有几分担忧,却也知此事重大,躲避不得。
她将嘴一撇,却到底软着声气,说道:“罢了,你自去淘那宝贝山蚕丝去。家中有我,天便塌了也由我顶着,横竖砸不着你这精细人。只是路上仔细些,莫教那山沟子里劲风,将你这脸皮也吹坏了!”
沈蕙娘心中稍松,面上这才见了些笑意,只柔声道:“辛苦少东家这几日。我将此事料理停当时,立时三刻便赶回来,报与你和母亲知道。”
方宝璎定定瞧她一回,却是扭过脸来,嗔道:“你再这般絮絮聒聒的,我便不肯放你去了!”
沈蕙娘当下便叫过采买管事来,教那管事与她点了两个素日里最是精明老练的伙计,一个诨号叫做“姜火眼”,一个诨号叫做“孟巧嘴”,相随前往碧春镇。
当日打点了些简便行李,揣足了本钱,走那旱路上,坐了马车迳出越州城,往镇子上去。
不消两日,到了地头。这碧春镇果如前日所言,市面萧条不已,蚕户满脸愁云。
沈蕙娘也不声张,只扮作寻常收丝的客商,与姜火眼、孟巧嘴一齐,不论零散山蚕蚕户家,或是有些规模的山蚕丝丝行,皆一一验看过去。
但见那满仓的山蚕丝,只如山一般堆积着。捻在手中,果然较玉蚕丝显得糙粝些。
沈蕙娘将那丝对了光线,细细瞧觑,又吩咐姜火眼取了些样丝,浸过水,揉了又揉,再晒干了观其韧性。
孟巧嘴则寻着几个愁眉苦脸的老蚕户攀谈,探问这山蚕丝特性与历年行情。
话分两头。按下这厢沈蕙娘三个在丝行如何探问不表,却说方宝璎独在绣庄坐镇,心下端如油煎火燎一般,好不焦急。
思来想去,她便寻些空隙,不拘酒楼、戏楼甚或赌场,专一寻那等三教九流混杂之地,使了许多银子,结交些耳报神、包打听,只盼探听些消息。
这一日,方宝璎早打听得有个唤作钱老二的线人,向来颇擅钻营、最是消息灵通的,今夜要往得胜坊耍钱。
看看到了晚夕,她便打选衣帽光鲜,迳投城西得胜坊来。
这得胜坊,原是城中最大的赌场。
正是戌牌时分,那得胜坊门首熙来攘往,车马喧嚣。驻足听来,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伴着骰子骨牌哗啦啦响。
方宝璎进了坊中,早有堂倌忙不迭迎将上来,引她上了楼。
那堂倌谄声问些什么,方宝璎一面泛泛答话,一面却只将眼风往厅上扫过。
不一时,便见得那钱老二坐在东南角一张小桌上,正与几个帮闲耍钱。
方宝璎便教堂倌兑了些碎银子来,自家摇摇摆摆踱将过去。
正逢那钱老二才赢下一局,方宝璎便笑嘻嘻道:“钱二姐今日手气倒旺,我也瞧得手痒,且来与你助助兴,可使得么?”
钱老二见得她是个富家纨绔,又是个不常在赌桌上游荡的,早是满面堆下笑来,只道:“方小姐肯赏脸,倒是小的造化。”
一面教对面那帮闲起身,将座让与方宝璎坐了,当下连赌三局。
岂知方宝璎从前也结交过些帮闲,教引着往牌桌上坐过几回。后头自家觉着不妥,便是丢开手,与那等帮闲断了往来,也再没进过赌坊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