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刁蛮千金假成亲后(45)
却见崔进禄面色丝毫未改,只拱手道:“大人明鉴!这明月绣庄与我春华绣庄,同在越州做买卖,低头不见抬头见,素无深仇大恨。方少东家年轻气盛,许是受人挑唆,便与我有些误会。”
她将手指着李娘子,沉声道:“这李娘子在得胜坊中欠了一屁股赌债,三天两头教人追债上门!这等烂赌之徒,凭有甚话,却如何做得数?”
说着,愈将腰杆子挺直了,昂首续道:“那截断生丝之事,自是无稽之谈!行市有个涨跌,买卖各凭本事,我春华绣庄自家寻常采买物资,却与旁人何干?至于那走私之事,更是血口喷人!我崔某行商多年,最是遵纪守法,岂会犯下这等杀头抄家的罪过?你道我那海船往千嶂国去,端的有何证据!”
方宝璎在旁听得她一番说辞,早气得横眉竖眼、浑身乱战。
沈蕙娘拉她不住,只见她指着崔进禄厉声骂道:“老杀才,还敢狡辩!你翻了四条大船,上头恁多人命,也不怕冤魂半夜与你索了命去!”
崔进禄立时冷哼一声,满面上全无半点愧色,更生出几分不屑来,说道:“方少东家,这海船遭了风浪,实是天灾无情。随船人等不幸罹难,却也是天命如此,万万赖不得旁人。我此番也是损失惨重,又怎的不痛心?”
一语未了,那堂外院中立着的众伙计早是一片哗然。
群情激愤间,猛听得好生尖利一声哭骂传来:“崔老狗,你这黑心肝、烂肚肠的贼!合该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众人闻言,皆齐刷刷扭头瞧去,却见是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
这时节,她虽是眼泡红肿、泪痕未干,那满面尘土间,却犹掩不住悲愤之意。
旁人或不识得她,方宝璎却认得,她正是那胡管事家孩儿,丧了母亲的小娘子。
只见那胡家小娘子几步抢上堂中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当下磕了三个响头,方抬起脸来,只将手指着崔进禄,恨声道:“大人在上!这黑心烂肺的崔东家,她强逼我母亲随船走那抄家杀头的私商路!如今我母亲教她害死在海上,她倒在这里撇清!”
崔进禄吃她夹枪带棒一通喝骂,登时斥道:“何处来的野小贼,只是满口胡言!你母亲自家贪图跑海利厚,央了我几回,挤破头也要上那海船,怎的如今倒赖到我头上来?你莫不是穷疯了,便来此处讹诈我!”
话音未落,当下又有几个伙计抢上前来,七嘴八舌状告崔进禄如何威逼,教自家上了去往千嶂国的海船。
沈蕙娘听众人乱哄哄嚷作一团,正自心惊,方宝璎早与她怒道:“竟有这等没廉耻的狗才,硬逼着旁人做这般下油锅的事!”
堂上推官只将惊堂木一拍,喝道:“肃静!”
她先与胡家小娘子道:“堂下伙计,你口口声声道崔员外威逼于你母亲,教她出海去千嶂国,端的可有凭据?若敢诬告,大刑伺候!”
那胡家小娘子哆嗦着手,向怀中取出半幅粗布内襟来。只见上头密密缝得一个麻线的小口袋,已教她拆开了。
她向那口袋中取出两样物件来,一并呈上,说道:“这是我母亲遗物。我母亲早知此行凶多吉少,特将此物贴身携带,正是怕她崔老狗不肯认!”
只见那头一样物件,正是一张货单。瞧来褶皱遍生,加之海腥扑鼻,字迹微晕,显是教海水浸泡过了。上头清清楚楚写明了海船发往千嶂国,盖上春华绣庄的鲜红大印。
另一样物件,却是一枚刻着千嶂国图腾的铁片。千嶂国人交易定契时,常以此物为据。
那推官瞧过一回,又将一旁几个指认的伙计一一审过,皆道确有此事。
审问方毕,但见那崔进禄面色灰白,早是满面横肉乱抖、周身冷汗横流。她此时张口欲言,偏生半个字也说不出,只在喉咙里咕噜作响。
再瞧那两条腿,更是抖得筛糠也似。不消片刻,便是扑通一声,重重瘫倒在堂前。
那胡管事见得东家这般,哪里还敢强撑?当下哭嚎哀叫,不惟将崔进禄所涉走私等事一一供了出来,便连崔进禄十八代祖宗的阴私,也恨不能尽皆说来。
推官将眼风往崔进禄面上一扫,往案上重重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端的铁案如山!崔员外,你还有何话说!”
当即下令,将崔员外、胡管事、李娘子等人钉枷收监,并查封崔进禄名下春华绣庄等产业,以候清查。旁人凡有涉案的,也一并捉来审问。
衙役轰然应诺,上前将崔进禄、胡管事、李娘子等人上了枷。那几人早是面如死灰,只唬得瘫软如泥、浑身乱战,半步也挪动不得,教衙役架了出去,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