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网之下(25)
“你有病啊!”
徐知秋“唰”一下站起,餐盘里的汤洒出来不少泼在地上,她快步往收餐口去了。
剩下两人红着脸,大眼瞪小眼。
也许是我误会了,温子渝心里不由地生出来一丝愧疚。
愧疚一旦在心里生根立刻就席卷了她的意识,好似那天的记忆突然变得不太清晰了。所以他确实是摸了我的腿,是吗,确实摸了膝盖吗,他确实是,是吗。
她陷入混乱,开启一场莫须有还是真的有的自我怀疑之战。这种潮湿的情绪笼罩着她,让她分心失神、训练频频出错,连擅长的底线控制也失守,突然被对手的高击杀打得措手不及。
网球“啪”地已到面前,她一瞬间大脑空白什么都没看见,被弹起的网球重重地砸到了肩膀。
“温子渝,集中精神!”
崔永亮察觉她状态不对,以为是脚踝不适导致的,遂让她下场休息。
张琦一溜小跑过来,带过一阵汗气:“子渝你怎么了?昨天开始你就怪怪的。”
“没事。”
“是不是陈泽清欺负你?你别怕,我告诉教练。”张琦动用她的小脑瓜,想到昨天下午陈泽清从半路杀出来问话。
“不是,不是。”眼见张琦就要窜出去,温子渝一把将她拉回来,搭着她的肩,“回去跟你说。”
安抚好张琦之后又是半天大强度训练,温子渝筋疲力尽、头脑发昏。
晚上躺在床上,关了灯,一片黑黢黢的云又飘了过来。
刺痒,烦躁。温子渝忍不住在黑暗里坐起来,用指甲使劲掐自己的脚踝和小腿,总感觉有一条东西长在皮肤下面,刺刺的又不停地瘙痒,很难受又讲不出,抓心挠肝。
“子渝,”黑暗中对面传来低声疑问,“你怎么了?”
宿舍熄灯后不允许亮灯,张琦偷偷坐起来犹豫了几秒钟光脚下了床,摸着黑走到她的床前。
“我睡不着,”上海囡囡软糯地撒娇,“跟你一块睡好吗?”
温子渝生自己的气,默默地让出一条:“你别挤到我。”
眼泪在黑黢黢的空气中挥发出浓重的咸湿味儿,被头顶的黑云吸收,盖住,气压闷闷。宿舍的床1.2米宽,应付两个颀长体型的少女也不太局促。张琦平躺在她身边,伸手去摸索她的手。
“子渝,你是不是有事,你跟我说。”张琦说话总像在撒娇,声音甜甜的。
温子渝没说话,慢慢地转头埋到张琦的怀里抽泣了一阵,末了开口:“好烦。”
她鼓起勇气,在黑暗里冷冷地说出那些黏腻的触感,最后犹犹豫豫:“我有点记不清了,可是...”
张琦突然捂着她的嘴,手背微微颤抖,过了很久才松开:“今天,也...也觉得奇怪...是不是?”
温子渝用力抓着她的手直接坐起来:“是不是,你也看到了!”
“我没看到。”小囡囡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琦琦......”她的希望又一次破灭,突然望向窗外,“有点闷,今天是不是忘记开窗?”
温子渝爬到床尾跳下去,踩着冰凉的地砖一路走到窗台,盯着深夜空旷的马路。她们的宿舍窗户外正对着天坛大街,再望远一点会看见祈年殿。晚上的祈年殿会一直亮着灯,一座很光明很恢宏的圆形顶盖古老建筑。
好伟大的建筑,温子渝低声哭。
“子渝。”张琦悄悄跟过来,并排跟她站在一起。
“对不起,子渝,对不起,你别难过。求你了,我知道,我知道...”
小囡囡的声音在颤抖,她好像看见光明的祈年殿变成一只深蓝色的巨口怪物,要冲过来把她们一口吃掉。
温子渝猛然转头:“你说什么?”
少女们抱头痛哭,好像身上的蚂蚁抖落了,蛇也死了,白花花的蛆都化成了苍蝇,身上好似不那么痛了,也不痒了,它们只是变成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空洞,有风从这些洞里穿过,凉气森森。
“琦琦,你冷吗?”
“我们去睡觉吧。”
“明天去找张教练好不好,琦琦?”
“好。”
[经本单位研究决定,自今日起免除李良东的队内医疗师职务,永不再录用。——国家队医务管理处 2015年03月02日]
“温子渝,你在看什么?”陈泽清从医务处拿了一卷医用胶带,出来时看见她正站在大门口。
“在看这个。”她指了指告示牌上的红头文件。
“哦。”陈泽清很识相,歪着头问,“张琦好点没?”
温子渝拿过医用胶带看了一眼:“她今天请假,张教练说让我们明天结伴去心理咨询室。”
“温子渝。”
“诶?”
“你真的很勇敢。”陈泽清跟上来,一双丹凤清澈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