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宫闱录(97)
顾婤停下脚步,瞧着廊庑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入眸,使得内心低沉,不由心想,郡王当真是有谋略,也够心狠的。
姐姐走得很慢,忱鸯落后跟着,也放慢脚步,也把很多事情思量,从她成为郡王之后,就感到十分愧疚,觉得自己不该冒充,可是阿娘冯氏仍被幽禁,窦慎认为,冯氏意图谋害郡王,没想到,反而害了忱鸯,若这个时候,忱鸯跟丞相说,自己不是郡王,窦慎一定会杀了冯氏的,忱鸯能够做的,就是赶紧查明真相,找到凶手,可是,自己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一想到,自己随时都可能暴露了身份,便觉十分恐惧,也不知,若被顾婤知道,郡王是冒充的,而且是被忱鸯冒充的,那个在大家看来,是孽种的忱鸯。未知顾婤可会觉得讨厌?
这么想着,就走神了,也没察觉到,姐姐停下脚步,忱鸯便一头撞到她后背上去,偏偏没站稳,忱鸯身子一歪,竟争些摔倒,却在这时,忱鸯感觉腕骨处有一道柔软的力量传来,被顾婤握住手腕。
忱鸯穿的是大袖长衫,直接叫顾婤捉住了手腕,温软的手指,有些用力地,又有些刻意温柔的。这是来自阿姐的力量,有阿姐在身边,真的很好。忱鸯贪玩,小的时候没少摔着,都是自己摸爬起来的。
阿姐对她好,自己也好对阿姐好,忱鸯想。握住郡王的手腕,顾婤没想很多,瞧她就要摔着,就伸手扶了扶。正准备松开,身旁的人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实在荒唐了,虽说郡王是女孩,与她份属姐妹,可是,郡王名义上是相府的次子,是顾婤名义上的二弟,即便是姐妹,尚且应保持距离,况且是姐弟。
彼此紧紧地握着手,廊庑两头,来来回回都是丫鬟,着实不妥,顾婤小心地挣扎,反而被郡王握紧。抓到阿姐的手了,阿姐的手,颤抖着,那可要抓紧了。温润的大手紧握她手腕,隔着薄衫摩挲。
在众目之下,顾婤不敢挣扎得太狠了,嗔怪的眼神看向郡王,彼则眼眸单纯无辜。她的眼睛很好看,眸子漆黑纯粹,纯良无害,就好像在说,挣扎什么,可是我握得不够紧?
有几个丫鬟,从她们跟前经过,顾婤感觉自己心跳很快,挣扎了下,小声说道:“你松开。”忱鸯不舍得松开,又听得阿姐说:“你松开。”阿姐的声音严厉一些,忱鸯不知自己做错甚么,能够看得出阿姐不开心,便赶忙松开。
扯得那么紧那么用力,松开时,也是这般用力这般彻底,顾婤也不知是不习惯这快速的转换还是怎地,纤手有些无措,在空气里抓了抓捏了捏,然后往前一直走了。忱鸯跟在后面,心想,怎么让松开?明明是阿姐先握着我的手腕。
不知不觉,来到厢房。顾婤说道:“你到内室换衣裳,我在外面等着,不会有别人进来。”听阿姐这样说,忱鸯心里充满了安全感,这样就不用担心万一谁闯进来,看见她换衣裳。不过呢,有一点很奇怪,阿姐好像懂她心思似的,就好像看穿了她是个女孩儿,担心被发现身份,可若是这样,顾婤不早就向丞相告发了嘛。暂且按下这个不说。
顾婤在外间等着,忱鸯往内室换衣裳了,她将湿漉漉的外衫脱下,挂在衣桁上。这时顾婤坐在窗边,帘栊外,长竹林立,颜色绿稠,窗边芍药盛开,风来,香气浓馥,闻环佩之声从内室传来。
环佩响,是她脱下外袍了,顾婤回眸望将里间去,遐想她宽衣时模样,修长的手勾着玉带扯,扯得烦了,会露出不耐表情,皱着长眉,手上用力,把那玉佩扯得轻响,衣衫散了,脱下来外袍,随意扔一边儿,也发出轻的窸窣声儿。
便遐想她的模样,比如说,她生长了怎样一副身材,既份属姊妹,是不是跟自己身材一样。常年不出门,初次见面时,她又以幂篱遮面,遮遮掩掩的,总是不能够看清她的样子。
从遐想当中转醒过来时,郡王从内室出来,神智仍有些缥缈时,看见她站在自己跟前。
穿着玄色云纹锦袍,外披开襟长衫,虽是女子,着男子衣着却比公子还好看,腰身长挑而坚韧,束腰挂玉佩。继续把她打量,青丝半束,被风吹得飘逸,真是风流温润,偏又神色清冷,独有一种睥睨天下之帝王感,生得长眉薄唇,眼眸若星辰般明亮,眼睛内里却清冷无情绪,就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令人琢磨不透,偏又吸引着想要探究她的深沉与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