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39)

作者:尼可拉斯

“大爷,可有看见我们家表哥?”居觐的嗓音听上去比她本人还小三岁。“我们姐妹就是为了投奔他来了,现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是码头!走的都是船!你家表哥,做的什么买卖,你总该知道吧?”

“我们女儿家...哪知道那么详细!”但这句还不够软,卢亟想,不过也怪自己,自己本就不够软,大概教得也不够好。“只说是什么大件的东西,大爷你可见了大件的东西?”

“大的?这码头天天,都是大的东西!就比如那个......”

也不知道是她们的确装得比较好,还是这个大爷本就话唠,如此竟然叽里呱啦说了起来。卢亟分出神智去听,但也只有五分神智,因为她相信居觐的能力。这个安排,说起来有点居心叵测,但本质上还是有效的。

卢天园让她和居觐一组,在码头驿站四处打听表哥的下落,借此来寻找线索。乡下来的又哑又瞎的姐妹,妹妹天真无知,负责说话,只要不说错,只要打听出来东西就好;姐姐假装是个瞎子,暗中观察,用手上的暗语指挥,这样的组合可靠而安全,非常不引人注目。而卢天园自己,则和白藏一组,以白家的药铺为引子,试图通过达官贵人买药和看诊来打听内情,也不管是什么内情,打听到什么算什么;至于清凉宫的人?她们显然不适合抛头露面,于是“负责”和卢翊在一起,既是看管,也是照顾,更是守着人质: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既照顾了合理性,也形成了相互之间的制衡。

卢亟理解这样的安排,这是姑姑一直想传授给她和弟弟的智慧与老谋深算。但她谈不上喜欢这样的安排,因为换成她,大概不想这么做。

要是姑姑知道了她的想法,必然会说,难道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更好的也许没有了。或者姑姑会说,哦?你居然不喜欢?我还以为你喜欢呢,要不是你——

是啊,要不是她......

这个不识字的大爷帮了蛮大的忙,至少指出有几家仓库是近来走过大件货物的,她们可以去问问。还算个好人,她想,于是用腹语告诉居觐,“不过还是要再问,不可尽信。”居觐晃了晃手腕表示知道了,动作很轻,一如她教的那样。

作为老师,应该会非常喜欢这样的学生。

然而这一边走到头,一家也不符合——要么虽有重物,一看地上的痕迹就不是白玉床一类的东西,而是木料或者粮食;要么已经运走,从残留的车辙来看也不够沉——两人便到树下荫凉处坐着休息,吃干粮,喝自己葫芦里的水。

拿起葫芦的时候,卢亟还想,之前她还打算去买一个,结果居觐竟然自己有一个。一个带着葫芦的人,剑法高手,穿粗布衣服,几乎不谙世事,怎么会和白藏搅合在一起?

“居觐。”她用腹语问道,声音很低,丈余外的人压根听不见。

“唔?”

“你师傅是谁?是何门派?”

居觐把嘴里的水咽下去,“无门无派,我是孤儿,自幼被师尊收养,在终南山中生活,从来也不知道师尊叫什么。”

黑纱之下,没人看见的她皱起的眉毛和由平静变成惊讶的直视前方的目光,毕竟此刻她是个瞎子,“啊?那——那你和白藏是怎么认识的?”

“我下山来的时候,遇见她被人追杀,救了她一命。看她内伤严重,就一直陪她往南来;本来是到庐州找她师叔治内伤,后来找不到,就到扬州准备乘船北返太原。”

“你就这么——”卢亟差一点想要转头去看居觐,“就这么一路跟着她?”

“她受了伤,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到处走,万一追杀她的人又来了呢?”

真的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哪怕她也不知道如果对白藏别有所图,又能图些什么。这孩子和白藏的关系真的就这么简单?不是师徒?真的不是?要是白藏兴致来了收个徒弟她也不会觉得不正常,可照居觐自己说的,她根本和白藏就没有什么关系——那何以到了这一步,陷入了新的麻烦,还要继续跟着,如此无怨无悔?

按理她该怀疑,可是这两天里居觐的表现,让她不想怀疑。也许从这一点来说,她不是她姑姑,也无法成为她姑姑。

两人休息一阵,准备重复刚才的过程,此外还要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无人处,居觐悄悄问她,“像早上那样可好?”

“可以,”腹语低沉,像个老翁,“再软点,可怜点。就像你明天就要讨饭了。”

果然遇到下一群箩夫的时候,居觐简直要哭出来了,自己编出什么“我们已经找了两天了”之类的话。箩夫头态度不太好,她立刻轻轻往后稍退一步,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实则是指示居觐继续问。箩夫头大概是见到她假装的示弱,心里的骄傲得到满足,对居觐放软了态度,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回答着问题。居觐游刃有余地与对方往来问话,跟着她教过的套路,不再需要她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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