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砚。褪去了厉鬼的威压，敛去了洞悉世情的深邃，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设防的、甚至带着一丝易碎感的疲惫。

是为了救她……为了带她来这个地方……才耗尽了力量，陷入这样的沉眠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那些并肩清理医院时建立的默契，那些无声的守护，那些在生死边缘滋生的信任……此刻都化作了更加汹涌的暖流，冲击着她。

她甚至忘记了右肩的剧痛，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从未见过的、卸下所有防备的苏砚，深深地烙印在灵魂里。

时间在死寂和惨淡的微光中无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

椅子上，那如同冰雪雕塑般沉静的身影，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交叠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

然后，那双紧闭的、如同凝固鸽血宝石般的暗红眼眸，缓缓地、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睁开了。

那双眼睛，在睁开的一刹那，似乎还残留着沉眠带来的空茫，如同蒙着薄雾的深潭。

但这份空茫仅仅持续了万分之一秒，便被一种刻入骨髓的警惕和深邃所取代。

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昏暗的房间，确认着每一寸阴影是否安全。

最后，那锐利如冰刃的目光，才缓缓地、落在了病床上，正怔怔望着她的林小棠身上。

四目相对。

林小棠甚至来不及收敛眼中那汹涌的、几乎要溢出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心痛，有感激，有担忧，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的悸动。

苏砚的目光，在接触到林小棠那双微微泛红、盛满了复杂情愫的桃花眼时，似乎极其细微地……凝滞了一瞬。

那双深邃暗红的眼眸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了一圈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涟漪。

她似乎读懂了林小棠眼中那份浓烈的心疼和担忧，那是对着她苏砚的。

片刻的沉默，在冰冷寂静的病房里弥漫。

苏砚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林小棠被厚厚绷带包裹的右肩上，那里的白色纱布上，还隐隐透着一丝干涸的暗红。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清冷，如同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但那双暗红的眼眸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似乎并未完全平息。

她的唇瓣微启，空灵而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石，打破了沉寂，也直接响在了林小棠的心底：

“你……还好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醒的微哑，却清晰地传递着询问。

这声询问，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小棠心中某种被强行压抑的闸门。

所有的委屈、后怕、剧痛、以及看到苏砚疲惫沉睡时涌起的心疼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这一刻混杂着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猛地冲上了她的喉咙。

第22章 这气氛不对啊？

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彻底罢工。

一句完全未经思考、带着浓重依赖和撒娇意味的话，就那么突兀地、清晰地，从她干涩的唇间溜了出来：

“你……抱抱我……我就好了……”

话一出口，林小棠自己都懵了！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羞耻而剧烈收缩！

脸上“腾”地一下，如同被烈火灼烧，瞬间红霞密布，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天啊！她在说什么？！她怎么敢对苏砚学姐说这种话？！她一定是失血过多脑子坏掉了！她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然而，就在林小棠被自己的口无遮拦羞得无地自容，几乎要缩进被子里时——

她清晰地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苏砚，那原本毫无血色的、如同完美玉雕般的耳廓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晕染开了一层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绯红色！

那抹红晕，如同雪地里悄然绽放的点点红梅，带着生涩的温度，突兀地出现在这冰冷、血腥、非人的存在身上，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反差！

苏砚那双深邃暗红的眼眸，似乎也因为这句直白到近乎冒犯的话而微微睁大了一点点。

里面清晰地闪过一丝……愕然？无措？甚至……一丝极其细微的、被猝不及防击中软肋般的羞恼？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林小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空气仿佛凝固了。惨淡的绿光下，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尴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林小棠羞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完了完了……学姐一定觉得她是个轻浮又不知死活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