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29)

作者:尼可拉斯

“啊!”陈蕴长出一口气,“还是烈酒好喝!”

“哟?明天太阳不出来了?难得听你说这种话。”

“我怎么就不能说这种话了?”

“你不是一向反对各种有害身体健康的东西的吗?”

禹品侧着脑袋,把微微有点被烈酒呛到的恍惚目光投过来;舞台上一曲终了,正在换人;陈蕴一直觉得禹品的大眼睛像糖果一样圆而甜美,只是若在清醒时往往显得凌厉——因为眼眶大小其实会影响主人瞪人所需的力量——所以她喜欢眼睛半睁半阖的禹品:“与这个时代的种种伤害相比,酒精不算什么,而且真的可逆。在这里,”她回头环视,看见舞台上正走上来一个穿着三件套的哥们,拿着一把电吉他,但身边摆了好几样别的——恐怕非常昂贵——“在这里得到的补益远远大于酒精带来的损害。再说了,要得到这一切,酒精才是必不可缺的,不喝就出去。”说着举杯。

禹品笑了,心底有点惆怅。这就是她喜欢的陈蕴啊,可是后来怎么就分开了呢?难道这样的陈蕴只在这里存在,出了这扇门,出了这三号娱乐中心11层79号的房间就再不存在?

或许也正像别人曾对她形容过的,你们这些人到那里去,都是到那里去找个被早已死亡的幽灵附身的机会罢了。

突然乐声想起,“What I feel I can。't say/ But my love is there for you anytime of day/But if it。's not love that you need/ Then I。'll try my best to make everything succeed{9}!”禹品跟着唱起来,这歌也够老,她也会。她喜欢刚才那一首是喜欢那种坚韧感,喜欢这一首是喜欢那种早期摇滚乐的生机勃勃,那种无法复制的单纯。当这种音乐与一切纷乱芜杂都无关的、只追求人的本真情绪的时候,最动听。她觉得这些歌任何时候都可以让她快乐,任何时候都纯真,不会因为任何东西更改。她相信如果自己还能喜欢这些歌她就可以——

“这是什么?”她听见陈蕴说,于是回头去看。舞台上的小伙子自己弹着吉他不说,还全息投影了一个自己打鼓,尽管不可能真的打到,却还是有模有样;真正的音乐从合成器音箱一体机里喷薄出来:根本不伦不类。

等到最后那一句“Tell me what is my life without your love / Tell me who am I without you”唱完,禹品觉得这首歌简直有些珠玉蒙尘了。

“想不到,还是变了。”她听见陈蕴说。

“是啊,死亡是每个人的结局。”

“哟?”陈蕴望着她,她看见陈蕴的眼睛仿佛盖着一点雾,“但的确有人想永远不死。”

“你见过?”

“见得很多。虽然大家对不死有很多定义。我曾经觉得在艺术上留下什么光辉才是真的永生不死。因为这样每个人都会记得你。现在看看,每一代人都会做出各自的解读,不同解读下的这个人或许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死还是死,自己死了身后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舞台上此时上来一个黑发女子,单纯抱着一把木吉他,鼓手等等都回来了。禹品右耳听见舞台上唱着,左耳听见陈蕴跟着唱道:“What I。'll give you/ Since you。've asked/ Is all my time together{10}……”

如果刚才的歌是自己的提问,而此时是陈蕴的回答,那该多好?她想问点什么,但陈蕴很享受地唱着,正如当初,她不再想问了——毕竟诚如陈蕴所说,也正如歌里唱的,“This is what I give/ This is what I ask you for/Nothing more”。

她伸手想叫酒保续杯,又想起陈蕴让少喝酒,半空把手收了回来。

陈蕴唱完了,发现禹品在望着自己,笑了一下,“看什么?”

“看看你。”

“你还是这样。”陈蕴笑着,“我也差不多。只是PLACEBO不一样了,PLACEBO也在死亡。”

“只是一个而已。再说了,那小子可能只是没辙。想来,凑不出人来,只好想办法替代。于是展示一下这一面的无所不能。”禹品道,有些小心翼翼,她当然知道陈蕴往下会往哪里说。

“是啊,只是一个,一个心里依然热爱摇滚的人,因为不得已,所以选择了不合适的方式。结果反响还不太差,大家觉得还可以,于是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蔓延开去,大家都学会了。大家都接受了。结果是什么?结果是AI可以以快速、全能、廉价满足一切的需求,战胜慢速、有限、高额的人类,人类不再从事,艺术随之沦亡。不止一种音乐,一切都一样。”

这话说得有些刺,甚至过了,陈蕴反应过来,张口想要找补:“我不是在针对人造人——”

“我知道。”禹品说,“你说得没错。事实如此。我只觉得还有别的更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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