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138)
带我去任何地方都好,我不反对,不反对但你要告诉我,告诉我了,你要哄我啊,哄我——
“你看。”
抬头,看见街角路灯下竟然有一树盛开的海棠。白瓣带粉,优雅清丽。
“真好看。”祁越说,她看着祁越的笑容与眼神,纯真得就像一个孩子,“嗯。”
“我一直都想着这样的画面,有花,有我爱的人。”
啊,是啊。
她伸手搂过祁越脖子,两人轻轻地依偎在这无人看见的角落。
“我没喝醉,你也要用甜言蜜语给我灌醉了吗?”
这家伙今晚上铁了心和她打攀比浪漫的战争。
“嗯?”
这声音低沉,所以太过性感。
“那——”
她再听不见祁越说了什么,大概什么都没说,毕竟能发声的嘴,正在吻着她。
第四十五章
有时候祁越觉得HR是永远的猪八戒。当上级也好、老板也罢——只要是“业务需要”——要你千人散尽奋力克扣,那就要把用人端口的脖子勒到最紧,谁也不许用,问就是不行,散就要马上散、有的还要你不能花太多钱甚至不能花钱,想办法给我散掉;要你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时候,一个师你也要给他大变活人变出来。
潮汐化的用人是营业情况有淡旺季的一切行业的必然,这她认了;每个HR都会有“贩卖人口”的经历,这她也认了;但是自己阴差阳错地走向实习生招聘、渐渐变成周围最大的年轻廉价劳动力批发商,这就有点好笑了。
疫情期间,因为企业性质,她自己被“暂减缓发”,更多的现金流去供应那些既不能强制也更加脆弱的同事,比如实习生群体;那时候好年景啊,她是整个市面上为数不多的手里还有相当的需求HR;后来疫情过去了,需求大爆发,那一年是她一周五天四天参加招聘会,最后一个人招了至少150个实习生的年代。
有的学校说,还是国企好啊,然后巴不得她多解决一些。
有的学校说,还是你好啊,然后巴不得她多解决一些。
她想归功于自己的危机处理,但是那些危机总归是越想越生气,宁愿没有。她想归功于企业的发展,但是人数太多了她也实在觉得工作痛苦,且不光是协调、手续,就说里面七七八八的鸡毛蒜皮就够磨心。人越多越不好安排,军队之所以要军法管理就是因为这一点。之前招募周期性的临时工,一群小朋友拉来,各种审批各种信息收集、各种疫情管控各种不听话,都够恶心,但是最可笑还是,中午吃着饭,一个小朋友急吼吼发微信给她,老师老师!
怎么啦!
她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我我——我填刚才那个表,没有对齐,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她真想问自己。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应该早点远离这一部分的工作?不然按照她的脾气,搞不好有一天被气出毛病来。那年管理极其严格,三令五申不能出去乱跑乱玩,考完试第二天就来接大家走,几乎是无缝了吧?结果肝功能还有异常的,倒回去一问,考完试就出去喝酒。严禁外出你出去喝酒?哪里喝了?还有谁去了?好家伙稀里哗啦一群人举手,气得她简直想拿着铁棍挨个敲脑袋一路敲过去,给他们开开窍。
告诉你不能干,不知好歹非要干,不当回事,因为没有处罚、或者处罚了却没有感觉到痛,好像没有代价,一切都是玩笑。可是真的没有代价吗?不一定。当兵了要退出,危险驾驶,不是想犯法,就是不要命,这些东西的代价要么一次性支付清零要么用终生来偿还,可他们就像不知道一样,其盲目和胆大,令人触目惊心。
养这样的孩子父母不害怕吗?人是人,不是畜生啊。再怎么养得像畜生,你要为ta付出的还是人的代价;再怎么阶层接近牲口,被判罚的时候还是按照约束人的法律。
然而作为基本上掌控廉价劳动力入口的祁越,有时候也会见到那些千叮咛万嘱咐要送来这里完成“实习”的好出身的孩子们。这些孩子有的当然就是个废物,也有的不够世故不够老练、但心底善良思维敏捷一教就会,发什么,做什么,老老实实,听话可靠。
她每次想到“听话可靠”就觉得这其实是很珍贵的品质。你可以不喜欢我让你做的事,但你得把它做好。在我们现有的法定关系里,这是公平公正的交易。一些小朋友对工作的挑三拣四,所谓的“不喜欢”本质上只是“不敢”或懒惰。其实不难,既不难于执行,也不为难任何人,你不懂要问,要听我的指挥,按时按量,不要半路出幺蛾子——不管是飞来的还是你自己招的。一个人证明自己的价值有很多路,但只有听话可靠的人在一开始就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