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176)
“以前有次,我俩去参加另外一个朋友的婚礼,二十七岁,忽然说到,我送的都回不了本。”
说着,章澈看过来,听完了笑,“And?”
“And,这个坏蛋说,‘你不结婚,也可以换个由头收嘛,比如过寿。’”
“哈哈哈哈,那你过寿了吗?过得多少?”
“我本来开玩笑说过‘三十大寿’,也不要他们给我什么,礼金嘛,本质是祝福的表现形式,还人情就没意思了。最后也没过,不好意思。”
这时候如果是许梦雅在,或者别的朋友,兴许会说“想不到你平时脸皮可厚,现在又不了”,然而章澈却说,“明年,我给你过,过个漂亮的,像薛澜那样,好不好?”
原是我觉得没有给你足够的幸福——也许我永远不会觉得足够——现在却是你问我“好不好”。
我差一点要溺死在这句“好不好”里,又碍着大庭广众不知如何向你求助,这是不是爱情的“干性溺水”?
“好……”她太沉迷,以至于答应的话声音都放低。
章澈笑了,正想说些别的,没想到就有其他朋友来了,于是落座,去合影,又回来,又聊天,说着笑着,就开始了。急匆匆地,她去拉门,唰地从黑暗里看到一束光,照向许梦雅,照在她熟悉的、但今天格外漂亮、也许再也不会化这么齐全的妆的脸上。
无论取笑挖苦对方多少次、被对方反唇相讥或者抡手一捶多少次,她永远愿意做许梦雅的朋友,她会爱她的朋友,为她的每一分进步和幸福感到欣慰,爱她未来不知道多少个孩子如同自己的孩子,爱这一切,因为这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灯光绚烂中,她回到位子上,凑近她的幸福,在黑暗里因为音量太大所以贴近了章澈的耳朵说话,看章澈的笑容,看看台上的朋友,看章澈——一点不在乎亲密的举动被朋友们看去,也不在乎章澈明白她眼神的含义轻轻打她一巴掌。
一群朋友同桌,当初一个班,一个学校,一起为了高考奋战(并发出很多很多笑声),现在一桌吃喜酒,一道为了一个人的幸福而欢呼,包容接纳新的成员,发展壮大他们的快乐基因。等到仪式散去,她把好酒拿出来,问谁喝,几个不开车的好友捏着白酒杯子笑嘻嘻地碰杯,那种笑意、倒不全是为了正在换衣服的许梦雅。
“看祁越这样子,”放下酒杯,有人道,“高兴得简直像是自己嫁女儿。”
章澈闻言,笑着看向她,“嗯?”
她点点头,“嗯。”
哪怕没有女儿呢,也已经这么开心了。
等到吃完饭喝完酒,早早告辞让新人去休息,下楼遇见广场上清风阵阵,一群人说坐着醒醒酒再走,未几讲起笑话来,竟然笑个不住,大家都感叹是喝多了,感叹罢又笑,好像高中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说什么都那么好笑。就像当时唱一首歌,把《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篡改为“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就唱着笑着开心了一中午,也没耽误写作业,也没停下来这奇怪的开心。
“下午!下午两点的时候广播站开始广播,正好放的原唱!结果谁也听不到原来的歌词了!”有人抢着说。写字楼与酒店林立周围、入夜却一片冷清的广场上,还是一片哈哈哈哈的笑声。
回去的车上,章澈开车,先问她难不难受,她说不,“一两酒都没有。”
“至少能喝半斤是吧?”
“那——还是可以的。”她说,像个傻子一样向左偏头只盯着章澈的侧脸欣赏。
“你像是高兴得醉了,这么高兴?”
“高兴啊。有人爱她,这人不错,我很高兴。”
章澈也笑,稳稳地停在红灯前。她像是真的有些醉了,伸手去牵起章澈的手,也不管人家是司机,“她们也应该这样为你我高兴的。”
我相信。
第五十八章
章澈喜欢看祁越眼睛里的光芒。不是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干净的,更不是每个人的眼神都清澈。未曾打磨当然有未曾打磨的干净,而有的人打磨之后露出的更是玉一样的质地。
她想自己见唐蕾结婚的时候也差不多这样,只是那时候还单纯些,于是只是纯粹觉得幸福。后来见薛澜结婚,已然见了许多故事,也了解薛澜,心里的祝福远多于惋惜——现在看看这两人,甚或再看看李玉霏,觉得世上有太多的事今朝如此明朝未必,总是曲曲折折,不知往何方演变,不知福兮祸兮。就像自己,唐蕾结婚时的与恋人卿卿我我,薛澜结婚时的孤身一人甚至意兴阑珊,李玉霏分分合合时的分分合合,如果时间截止在遇到祁越之前,自己唯一想搞的是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