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仓皇辞庙日gl(2)
此后千年岁月至新中国建国第五十年,埋葬于山西长子县鲍店镇的晋静公之墓屡次被盗,盗墓者们铤而走险,贩卖、走私文物,使得无数件属于华夏历史的文物流出境外。而晋侯俱酒剑作为墓中最值钱的宝物,辗转多年,流落多国,最终落入古代冷兵器收藏爱好者拉森尼的手里。
此后二十余年,它安安静静地待于偌大收藏室的一隅,与成百上千的各式古文明青铜类冷兵器一同承载着拉森尼和他的客人们偶然投来的欣赏目光。
如果不是这场拍卖会,这件国宝大概还要等到数十年后拉森尼去世时才能重见天日。
如此精美且年代久远的中式宝剑,自然是得了在场不少富豪们的青睐。晋侯俱酒剑估价一千万美元,拍卖底价五百万美元,拉森尼给出的起叫价是六百万美元、竞价阶梯是2、5、8。
甫一开拍,便有人举牌出价八百万美元。
“八百万一次——”
“一千万!”
席位前排的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富家公子起身举起号码牌,目光扫过席上众人,眸中闪过势在必得。
“一千二百万!”
又有人报价。
“一千七百万!”
富家公子并不服输,淡定回应。
“一千九百万。”
在场各位热爱古玩的富豪们蠢蠢欲动,内心开始盘算起这件古玩最后拍下的价格与他们财力是否匹配,以及带来的名声和利益是否值得。
当然,这里也从不缺顶级富豪。
“一千九百万!”
“两千一百万!”
“两千六百万!”
“两千八百万!”
“三千万!”
伴随着在场名流们此起彼伏的报价声,拍卖会的气氛被推向高潮。晋侯俱酒剑的原始估价和历史价值完全被他们抛在脑后,衣冠楚楚的各国顶级富豪们纷纷争先恐后地举起号码牌,这场名为“慈善”的拍卖实则是富人们赚取名声、展示财力的游戏,而身处其中的他们早已被神经传导的高度兴奋控制得无法自拔。
“三千八百万!”
这个数字一出口,大厅内陷入死寂。
拉森尼先生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他拿起手边的落槌敲了第一下。
“三千八百万一次!”
落槌敲响第二下。
“三千八百两次!”
还是无人起身,拉森尼举起手中的落槌,正打算开始第三次的敲定时,阶梯席位上的最后一排高高升起了一个号码牌。
身着精致旗袍的中国女人慢条斯理地起身。
“四千万。”
满座哗然,富家公子面色微愠地扭头看向远处的女人。
拉森尼激动地喊道:“四千万一次!”
“四千万两次!”
“四千万三次!”
“成交!”
话罢,大厅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富豪们纷纷回头去关注那名出价四千万的神秘中国富豪。
女人起身离开位子,从阶梯席位中间的过道上走下。她穿着蓝色旗袍,外披一件敞开的复古红色开衫,柔顺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如果你注意观察,还能发现女人左手的皓腕上带着一只干净剔透的玉镯。在座的名流大部分是男性,他们几乎都穿着昂贵的高定深色西装,左手腕上如出一辙地戴着价值连城的瑞士手表,而那名女子鲜艳明快的衣着在满座的深色中是那么得夺目、那么得鲜活而有力量。
她是黑色西装的统治之下毅然在夜里绽放的一朵昙花,虽然开得短暂,却也为世间留下过短暂的唯美。
拉森尼礼貌地与上台后的女人握了握手,同时也惊讶于她身上的某种气质。像是悲剧中浑然不知的主角或是深夜洒落玫瑰花田的朦胧月光——她生了张雌雄莫辨的脸,将传统的中式美学揉进了骨相和皮囊里。
他甚至有些失礼地认为,这样一位绝色美人就应该亡命于一场发生在深冬大雪纷飞之际的火灾里。
“美丽动人的小姐,您叫什么呢?”拉森尼笑着问道。
女人粲然,眸中的笑意掩去淡淡的哀伤,她用流利的美式英语柔声回答道:
“我的名字与这把剑的原主一样。”
我叫姬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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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上下五千年,在那千年底蕴熏陶的瑰丽历史与文学中,有三场大雪闻名于世。
东周战国,晋静公于第一场初雪中烧殿自焚。[三]
《水浒传》中,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怒杀陆虞侯。
明朝万历年间,天公好客,漫天风雪惟送太岳。[四]
而这个故事,便是关于第一场雪背后的往事。
她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那年深宫的早春,太子对戏蝶的美人惊鸿一瞥;那年仓皇辞庙日,她叹世事无常、气数已尽;那年大雪纷飞时,大殿燃起熊熊大火,她在火焰的吞吐缠绵中大笑着迈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