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村那一年(228)
许一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关上门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捶胸顿足,忍不住想起那晚的吻。
后来,江忆安问她当时是什么感觉。
不是恶心,不是厌恶,而是生气。
为什么生气,为她不尊重自己而生气,是因为太过在乎而生气。
等她洗完澡出来,又给江忆安重新找了一件衣服,这次的衣服比较保守,一件白色纯棉T恤和一条黑色长裤,与她平时穿的差不多。
两人身形虽然相似,但是穿上总有些小,不过,比刚刚好就是了。
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江忆安移开身侧的胳膊,可以依稀看到上面留下的伤疤,还有这一年搬运家具被磕碰的淤青,这件吊带太明显,她穿不得。
换上衣服出来,闻着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说不清是什么花香,但是每次闻到这个味道,她都感觉心里暖暖的,感觉自己好像被姐姐抱住——
许一狐疑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江忆安摇摇头:“没有。”
可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然许一会说她是变态。
“姐姐,我给你吹头发吧。”她走过去。
女同之间必做的100件小事是什么来着,有吹头发吧?
许一警惕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江忆安无辜道:“我想给你吹头发。”
她往前走一步。
许一往后退一步。
她再走。
许一再退。
最后退到沙发上,退无可退。
江忆安轻轻一俯身,许一就像被按到什么开关,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一时间两人都懵了,面面相觑,这个姿势……
许一脸一热,率先打断看向自己“缠绵悱恻”的目光:“还是吹头发吧。”
江忆安不得已退开,失望地“哦”了一声。
许一攥紧拳头:现在是演都不演了……
江忆安调到最小档打开吹风机,一只手拾起一小缕发丝握在手心,姐姐的头发很软,即使湿了,也像丝绸一样顺滑。
许一忍无可忍刀了她一眼:“快点。”
江忆安立刻心领神会,把吹风机调到中档,很快给她吹完了。
收拾好后,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许一一边放吹风机,一边问她:“你睡沙发还是打地铺?”
江忆安疑惑:“……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她自言自语:“反正都不能睡床……”
许一回头:“你说什么?”
江忆安摇摇头:“睡沙发吧,姐姐我没事的。”
许一:“好。”
江忆安:“……”
最终,她还是打地铺了,因为她太高,小小的沙发放不下,毕竟是许一的救命恩人,也不想人这么憋屈,所以最终,还是决定让她打地铺。
江忆安睡了来到梅江之后最舒服的一觉,虽然是打地铺,但乐在其中。
听着不远处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一开始没有什么睡意,枕着自己的手臂,转头看着外面的夜空。
今晚的星星很多,不出意外,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在庆阳打工的那一年,她在手机上保存了几张梅江的照片,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打开看一看。
梅江是一座美丽的滨海城市,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
从火车站出来已经是凌晨,大家脚步匆匆,身边的人打着电话告诉家里人到了,马上出站,她背着破旧的布包被拥在人群里,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有些颤抖,看着面前明亮的站台上,觉得哪哪都很新鲜。
“请不要在站台上逗留,出站口在……”
喇叭里传来服务人员的提示,她握紧手里的书包带子,跟着人流走出火车站。
深夜的出站口仍然有不少人在外面等着,她拒绝了几个拉客的人,接着又来了一个问她住不住旅馆的人。
站了46个小时,腿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她舔了一下干裂的唇,问了一句:“多少钱?”
那人脸上堆着笑容:“100一晚。”
她摇摇头,太贵了。
“火车站附近都是这个价,我们这个还算便宜了,这么晚了,公交停运,哪里还打得到车呦……”
江忆安没住,那人再介绍下去便是自讨没趣,于是就转头去问别人。
她不经意地转头,烈烈的风吹着她的头发,闻着空气中陌生的海腥味,很多人坐在站前广场,她无意看到眼前建筑的屋顶上静静地伫立着四个字红色的大字:梅江南站。
这一刻,她才对踏入这个城市有了实感,这就是许一所在的城市,这就是她做梦都想要来的城市,现在,她和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