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日记(34)

作者:顾染

樊静讲解完毕让孩子们在她和白芍药面前一一复述,每一个孩子都好好地吸收了她今天所讲的知识,樊静奖励给每个孩子一只电话手表,手表里预存了派出所、庄警官、白芍药与她自己的电话号码。

白芍药觉得樊静这个临时守护者反而远远要比她这个班主任老师来得更称职,假使让她拥有一次重回学生时光的机会,白芍药希望遇到樊静这种行动派老师,而不是她这种口头派。

阿蛮和小律现在年纪还小,孩子们意识不到自己这个班主任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她能给的只是一些空泛的安慰以及无用的温柔。阿蛮和小律早晚都会知道,她们心爱的芍药老师在困难面前就像是张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我连自己的命运之舟都无法掌控,又哪里具备指引他人的见识?”白芍药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配做老师,阿蛮和小律之所以喜爱她,听从她,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颇具迷惑性的教师身份。

阿蛮那天又把小肚子吃得圆鼓鼓,她心满意足地撩起肚子给大家看,白芍药觉得阿蛮天真无邪的模样真的很可爱,她小的时候也像阿蛮一样爱吃东西,但是她的食欲从来都得不到满足,因为家里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

白芍药家里每逢吃饭弟弟都是单独一盘菜,她与父母吃另一盘,假使今天家里做了白菜炖蘑菇,那么弟弟的盘子里就是满满一盘蘑菇,她和爸妈的盘子里就是满满一盘白菜,假使今天家里做了面条,那么弟弟碗里就是肉卤或是蛋卤,她和爸妈碗里就是菜卤或是咸菜。

白芍药身体疯长那几年总是看着弟弟的盘子悄悄咽口水,每当她不小心吃错了菜盘,母亲都会用筷子抽她的手背。弟弟吃得多,妈妈就会讲弟弟又高又壮需要营养,白芍药多吃一点,爸爸就会骂她是喂不饱的赔钱货。

白芍药在陈年回忆之中陡然发觉,她一辈子都在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讨好母亲,她用休学两年照顾生病的父亲换来母亲一句孝顺,她用放弃远方大学选择青城师范换来母亲一句懂事,她用每个月上交一半工资换来母亲一句争气,这一切真的值得吗,母亲的肯定就那么重要吗?

“我连自己的命运之舟都无法掌控,又哪里具备指引他人的见识?”白芍药又想起几分钟之前她对自我的否定以及对阿蛮小律的愧疚,白芍药发现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她与阿蛮小律之间的师生关系,同样也适用于她与父母之间的关系。

如果抛开女儿的身份去看待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父亲的本相又是什么?父亲只是一个肮脏懒惰,粗俗无脑的,骄傲自大的愚蠢男人。白芍药二十几年来听从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一生以性别自傲,一辈子从来都不懂得反思的龌龊男人。

如果抛开女儿的身份去看待失去光环的母亲,母亲的本相又是什么?母亲只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没有见识的,人云亦云的无知妇女,白芍药二十几年来花尽心思讨好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根本没有资格肯定她,否定她,评判她生活的人,一个因为母亲二字被她高高举到云霄上的人。

那一瞬白芍药恍然意识到自己二十几年以来人生的虚妄与荒唐,她被自大无脑的父亲管束,她被庸俗无知的母亲评判,她被骄纵自私的弟弟裹挟,她被现实势力的丈夫控制,凭什么?

她被管束,被评判,被裹挟,被控制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自身具有某种卓越能力,还是因为他们颇具迷雾性的身份——爸爸、妈妈、弟弟、丈夫,而她经受这些蚕食只是因为自己是女儿、是姐姐,是家庭食物链的最底端。

第24章

“多少钱?”白芍药走到收银台前付账。

“樊老师已经提前付过了。”收银员抬手指了一下樊静的方向。

白芍药收起钱包轻轻叹了一口气,樊静显然已经预料到她婚后经济又陷入不自由,白芍药在不知不觉间又沦为需要对方扶助的对象。

白芍药大学毕业之前的每一天里生活都充满了拮据,她最幸福的就是大学毕业后两年,那两年她将工资一半上交给父母,另一半全部由自己支配。

白芍药上班期间每周都抽时间和樊静约一次饭,每周和樊静的聚餐时间就是她生命里最肆意、最快乐的时间,她终于可以不必每次都让樊静付账,她终于可以花自己的钱给自己买想吃的东西,她终于可以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享受小小的奢侈,她不仅可以填满自己空虚的胃,还可以每星期让班里的两个小家伙跟着一起享受美食,然而那种快乐在她的婚姻面前戛然而止。

方力伟连她的工资后两位数都要弄得清清楚楚,家里的每一笔细碎开支都要入账,白芍药现在唯一可以自由支配的就是婚前一点点存款,她每个月交给父母的那一半方力伟也已经叫停,他说两个人从现在开始就得给儿子存钱,儿子长大等买车、买房、娶媳妇儿,每一件事情都要花费不小的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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