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片刻，又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陪护、取药，或者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搭把手的？您别客气。”

温母连连摇头，用纸巾按住发红的眼睛：“不用不用，你好好在家把伤养好就好。医院那边请了护工，我也还能盯得住……就是、就是心里堵得难受，没人能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小词。”

“您别客气，以后心里难受，随时找我。”沈新词轻声回应。

她看着温母稍微平静一些的神色，自己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餐桌上，早餐早已凉透，瓷碗边缘凝了一层薄薄的粥膜。

刚才那些因异国偶遇而生出的细小情绪，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让她生出些许自责。

别人在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而她还在为一点暧昧的过往心神不宁。

她又陪温母坐了一会儿，直到对方的情绪彻底平稳，才起身离开餐厅。

回到房间，沈新词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窗外阳光明朗，跳跃在树梢和窗台，她却觉得心头压着一块巨石，又沉又闷，透不过气。

她想起温行书跟她分享游戏展上的所见所闻，眼睛发亮、语速飞快的样子；

想起她提起遇到老同学时那份轻松自如、甚至有点小得意的语气；

再想到此刻正在医院里默默忍受病痛、却执意隐瞒的温父，和这个独自扛着压力、只能在早餐桌前无声落泪的母亲……

一种复杂而酸涩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弥漫开来，不再只是吃醋或烦恼，更掺杂着清晰的心疼、深深的无力，以及一种突然降临的、不容退缩的责任感。

她知道自己既然承诺了保密，就必须做到。

可一想到屏幕那端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温行书，她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

不是空间上的，而是某种情绪和信息的错位。

这个秘密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了她们之间某些看不见的东西。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微信对话框里的光标闪烁又熄灭。

最终，她没有发出任何消息，只是默默将屏幕按熄，把手机握在手里，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作。

第114章 最后告别

化疗进行到后半程，温父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躺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温母每天抽时间在医院陪护，每次看到他的样子，心都揪得紧紧的。

但这天下午，她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温父竟然靠坐在摇起的病床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条纹病号服。

虽然瘦得颧骨凸出，眼神却比近期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他甚至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来啦？”他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比往常平稳。

温母快步走过去，摸了摸他正在输液的手——冰凉，又探了探他的额头：“今天感觉怎么样？好像精神一点了。”

“嗯，好多了。”他轻声回答，目光转向从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躺太久了，想坐起来透口气。”

温母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却又觉得这好转来得太突然，隐隐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她一边替他掖好被角，一边絮絮叨叨说起家里的事。

温父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温母回头，看见集团法务部的两位负责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公文包，她有些意外。

温父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平静地说：“请他们进来吧，有点事要处理。”

法务部的人走进来，恭敬地称呼“温董”、“温总”。

其中一人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文件。

温父让温母坐到床边，声音虽然虚弱，但条理清晰：“趁现在清醒，把我名下的一些股份处理掉，都转给你，以后省心。”

温母整个人愣住，心跳一下子乱了：“老温，你这是……干什么？你会好起来的，转移股份做什么……”

“好了当然更好，但先办妥手续，我也安心。”他温和地打断她，语气却不容商量，转头对法务人员说：“开始吧。”

律师简要解释了一下文件内容。

主要是温父将其持有的温氏集团所有股份无偿转让给温母。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页的细微声响和律师平稳的解说声。

温母脑子嗡嗡作响，看着丈夫平静却坚决的侧脸，手微微发抖。

但在温父的目光下，她最后还是签了字。

手续办完，法务人员告辞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父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靠回枕头上，闭眼缓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