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南的雨季(24)
女友端上菜,看见了陈荷红着的手心:“参加飞镖社了?”
她为什么知道。
陈荷害怕了,女友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和自己一同去美国。
你凭什么干预我的生活,陈荷想骂,但是在肌肤相亲的时候,她什么都忘了,她到了美国。
她知道自己的一生是被打造出来的,如同水晶玻璃球般梦幻,她不让她交朋友,占满了她所有的闲暇,她不让她工作,陈荷的梦想就是被人养着,她们不谋而合,虽然陈荷从未想过这个梦想的种子是如何埋下的。
她不让陈荷和人交往,但能保持陈荷一定的社交让人不至于疯掉,她们住在偏远的庄园里,院子里有时候有棕熊光顾,陈荷学风景园林设计,她们的园林花草四季不重样,她陪陈荷一起去酒吧餐馆聚餐,陈荷总能在这里和人交流,她知道陈荷对玩飞镖有天赋,她在后院装上自动化靶场,让陈荷玩枪。
那是爱吗,陈荷不知道,她一生中从未收到过如此浓烈的情感,她躺在爱人身边,承认了这样的感情是爱。
“陈荷?”
石室内放着僧侣供奉的用品,窗外的一切都沙沙地响。
绍明咬她嘴唇,身上戴的金石珠宝硌着陈荷:“发什么呆,我接吻技术也很烂吗。”
绍明很漂亮,作为封建贵族对她也挺好,陈荷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情感,她有些头痛。
她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喜欢她。
“是挺差的,”陈荷从回忆中抽离,她推着绍明一点点倒在榻上,长发很风情地网织了她们的身体:“我教你。”
第11章 僧侣
白雨打在红伞面上,伞沿挂着的金穗香囊一串串往下滴水,树叶天空都在战栗,沙沙地模糊了方向,拖鞋在松软的土壤上留下一个个脚印,然后脚印变得模糊,泥水从山上流下。
午后,陈荷跟着绍明到江对岸的山上占卜,绍明说她只有在这里占卜比较灵,看着满地的香灯图画,还有超大经书上类似阵法的图画,陈荷不信这些,出来沿着山路透口气,没想到爬山至一半下雨了。
幸亏蒲甘天晴的时候晒,陈荷带了把遮阳的伞。
伞面湿得快要透水了,陈荷艰难地踏着泥地,路转溪桥,一座精美孤立的寺院出现在眼前,像是绿色海洋中一浮雪白的孤岛。
白岛寺院没有金顶,唯有一展小旗子在风雨中飘摇。
陈荷大着胆上前,寺院门口芭蕉掩映,摆放了新鲜的瓜果,她敲敲门,只有门檐的水声作为应答。雨脚愈发密集,水爬着往裙子上湿,陈荷脱掉鞋子,默念一声冒犯,推门走进院里,铺天的樟树后,一尊涂彩的佛像庄严地垂目。
她象征性地拜了拜,往院子里走去。
院中静谧幽雅,因为听不懂蒲甘话,她不急着找僧侣,而是看起了墙上的壁画。
上座部佛教国家的壁画多是佛本生故事,陈荷美院出身,不懂绘画,但学过艺术史论,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能看懂几幅壁画的内容。
沿着回廊走到尽头的佛室,室内的地板上放了很多彩绘涂料,壁画也只画了一半,竹制手脚架顶到天花板。
一副未完成的画像展现在眼前,这一刻,陈荷的蒲甘和现代的蒲甘相连了。
她看着佛像殊胜的面容,没素质地伸出一根手指往壁画上一划。
好神奇,触摸文物,还不用负责,蒲甘壁画目前不是文物。
粉质的墙壁触感奇妙,陈荷再一划。
“轰隆隆——”
天空霎时大白,一道闪电从而降直接劈向陈荷的内心。
它掉色!
这个壁画没干!
从“对不起我错了”,“我能补救”,“这值多少钱”,到“你知道绍明吗她是公主”,“不杀人不偿命”,最后,陈荷拿起毛笔,犹疑地沾了沾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涂料,准备自己补救。
毛笔绘画和钢笔做图的不同在哪里。
在画布。
毛笔刚刚上墙,陈荷顿感不妙,早知道去上毛笔课了,红颜料都要浸在墙壁上要往下滴,陈荷头上的汗也往下流。
一只手握住了陈荷拿笔的手。
“?”
是个秃头。
秃头一口白话:“继续画。”
陈荷没有感到冒犯,此时两只手就是两只手,不带任何侵略性,不带令人恶心的试探,他只是握住陈荷的手,勾勒出葡萄叶赭红的轮廓。
画完一笔葡萄,陈荷借着光看他的全貌,他是个男性,有宽阔的肩膀,穿红色袈裟,右耳带着巨大的珍珠耳坠,从手腕到脖子,他的身上纹满刺青。
“我看到你放在门口的伞了。”
这是个僧侣,陈荷连忙站起来行礼,蒲甘僧侣地位高,况且他看着和其他僧侣还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