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南的雨季(27)
中午,陈荷以要和亲的名义离开绍明下山,绍明这个人死了太多次,有点朝不顾夕的意思,她不能和她胡闹,八名戴头巾的印度奴隶扛着金舆,陈荷坐在上面,手中拿着一副画像。
陈荷画工一般,也不敢画得太像,高挺到有些狭窄的鼻翼弧度,眼睑下方那曲月牙,最重要的是脸型,画完之后绍明表示非常神似。
当然神似了,因为陈荷就是照着那人的样貌特征去画的,手中的纸团成一团扔在水坑里,奴隶一踩,彻底没了形状。
陈荷比划着指挥轿夫停在树下,她要先休息一下,回去还有大事等着她做。
昨晚同样没睡的还有阿花,她心里揣了只小白兔,蹦蹦跳跳地衔来一只绣花凉鞋,阿花握着这只不干不净的鞋子,竟是一夜睡不着。
鞋子是她穿过的,鞋子后头的一对印记就是她的家纹,那个人不认得,她来得突然,没有自己的衣服,侍女只能把自己的鞋拿给她穿,鞋子大了一点,有些不合脚,在雨浪里掉在窗外。
阿花贴着墙跟去捡,她听到了那人的名字,有人叫她“陈荷”,陌生的声音叫一声,陈荷就应一声,阿花贴在墙下红得要冒热气,陈荷简直要把她的魂喊走了。
阿花走着来,趴着捡,最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她在后院用匕首打了无数只鸟,鸟都落下来,惨惨地飞不出院子,她在屋子里吃了几盘糕点,肚子却像漏了洞,空荡荡地烧起火,阿花如何想都不对劲,她难受得要死,无意识地学着那个人喊了一句:“陈荷。”
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酒水洒了满地,阿花轻声重复了一遍陈荷的名字,她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她的声音和那个人很像,她们都是女人。
如果用最合乎礼节的方式想,那么陈荷两天都是和女人!
阿花的脚跟磨蹭着,拖鞋不规律地拍在地上,她回想起那一幕有点恶心,还有的是好奇。
女人和女人之间也能那样吗。
她不能理解,这简直违背纲常,阿花胳膊上寒毛倒立,她去搓手臂,发现不对劲——她还拿着一只鞋。
阿花卯足劲等着陈荷回来质问她,她先在水盆边等,陈荷回来肯定要沐浴,但是没等到,她又在桌边等,陈荷还能不吃饭?但是没等到,她有了不好的念头,陈荷不会被刺杀了吧,她急急地起身,突然想到文书已经交接,陈荷死了和亲失败,她们回去不就好了。
阿花一时茫然,直到侍女进来禀报:“蒲甘公主把公主带走了。”
石室里的那个人是蒲甘公主?
阿花怒道:“让她死外边吧。”
侍女一阵劝慰,阿花决定埋伏在床上等陈荷,陈荷再大本事,也要睡觉。
她好像忘了世界上有很多枕头很多床,她脑袋里全是乱起八糟的念头闪过,快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她意识到自己还醒着的时候,窗外的鸟都叫了。
“啊啊啊啊啊!!!!!”
阿花郁闷地拿枕头盖住脸,她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再睁开眼睛,就是被院外的声音吵醒了。
陈荷回来了。
她捡起鞋子往脚上套,穿了左脚觉得自己太急切,于是把左脚脱下来,一丝不苟地慢慢穿,和鞋子耗起了磨洋工。
“阿花?”
陈荷回来了,比昨天多了一点阿花形容不出来的东西,她说:“早啊。”
如果阿花敏锐一些,她就会发现陈荷是完全的冷漠。
这样美丽的面孔为什么要长在坏人身上,陈荷有苦难言,但是她忍受的苦多了,所以很习惯地装正常,她在阿花“你还知道回来”的抱怨中,特别坦荡道:“我当然要回来,昨天蒲甘公主教我典礼礼仪,我学得晚了。”她活动了一下脖子,“明天都要上殿了,我们今天不准备一下?”
“是要准备。”
阿花知道陈荷昨天去干什么了,她不能说,说出来相当于承认了偷看,但是不说,阿花又忍不住,陈荷突然走到她身边,她害怕地往后退:“你别靠我。”
陈荷:“你挡着水了。”
“你别乱靠近人。”
“我哪里靠近你了。”
阿花绝对想的是昨天晚上的事,陈荷心里暗笑,调戏她,“就算我靠了,靠你一下不行啊?”
“就是不行,正经人谁往别人身上靠。”
阿花像吃了暗亏的大姑娘,愤恨地瞪陈荷:“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身为公主却没有一点公主样子,简直是给大都丢脸。”
阿花的不高兴完全写在脸上,她是真的怕公主丢了没人成亲吧,毕竟嫁给猪头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事。
陈荷和她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她格外理智克制,像一个真正的不满和亲但又肩负任务的公主一样,说:“我这不是回来成亲吗,给我把婚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