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玫瑰+番外(102)

作者:时千辞

庄和西只是虚靠着耳朵的手机贴紧,“嗯”了声,说:“明天就除夕了,今天还在办年货?”

何序为了不露馅儿,依旧保持高昂的升调:“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来捡漏的,很多东西都是越到跟前越便宜。”

庄和西没有过这种体验。

准确来说,她已经很多年不过年了。

被震动耳朵逐渐安静下来,拉低情绪。

庄和西带着“提的东西太多”这个前提再去听何序喘气就不觉得悦耳了,只有累。她指肚压紧手机,问:“手里的钱还够不够用?”

何序被冷风冻得往树后缩的动作顿住,想起只剩三位数的微信钱包。

工资、年终奖金、庄和西给的新年红包,加起来其实有很多钱,但她还是在回来第一天就花光了。

当时如果不是她态度强硬,现在这三位数的余额都保不住,那些人一见她就像饿狼见了生肉,憎恨她,又迫不及待想吃了她。

就为这三位数,她被人推在地上,尾巴骨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但还是不能全给。

那是她特意留的车票钱。

年一过,她就去买回鹭洲的汽车票。

鹭洲她其实没那么熟,毕业第三个月才急匆匆跑过去的。

她那时候只想着大城市赚钱快,考虑不多,去了之后发现没那么大差别,所有地方的钱都是等价交换,要么纯粹付出体力,赚辛苦钱,要么道德感低一点,付出些价值更高的东西赚快钱。

那是一个很繁华也很吃人的地方。

为了多赚钱,她每天两点一线——上班、睡觉——忙得连路边的行道树什么时候绿什么时候黄了都注意不到,还哪儿会儿去细看哪座城市。她在遇见庄和西之前,没去过鹭洲任何多余的地方;遇见她之后,去了雪很大川江,去了城很旧的关外,还去了很多灯光亮到让人发慌的宴会厅和大舞台。她跟着庄和西一点点见世面,一天天认识鹭洲,那她现在一想到“鹭洲”这两个字就不自觉想笑是不是就很合理?

是吧。

可又为什么很想哭。

何序揉揉还很疼的尾巴骨,忘了刚才想往树后面躲。她就站在冷风里,仰一仰头把眼泪憋回去,用那嗓子积极开朗的升调说:“够用和西姐。我们家在东港东边的一个镇上,物价很低,我自从回来,天天上街天天买,钱还是没少多少。放心吧,我的钱包鼓着呢,今年肯定能过个好年。”

哪次和禹旋聊天,她提过一嘴地铁口那晚的事。

她说庄和西知道她是因为缺钱才乱来的。

那就没必要装听不懂庄和西那句“手里的钱还够不够用”。

但不会告诉她,她的生活,真的是个无底洞。

那话怎么说的:救急不救穷。

人人都怕她这样的。

所以最好别说,那样就能多几个机会,少几个冷眼。

何序想得很周到。

可惜庄和西有一双好耳朵,能听准宫商角征羽,也能听到何序声音里的异样。她嗓音沉下来:“何序,不要骗我。”

何序目光闪烁,依旧仰头望着墙根下阴暗的天空:“没骗你,我真的在街上办年货,有钱才能办年货对不对?不信你听。”

何序把手机拉远,对着人潮拥挤的街道——叫卖声、车声、嘈杂的人声,透过听筒传入了庄和西耳朵。

的确很有年末的热闹拥挤。

她沉着的嗓音就恢复了,以为自己幻听,没再往下设想。她被听筒里的人潮簇拥,看了眼空荡到死寂的客厅,起身朝阳台走。

何序在那边问:“和西姐,听到了吗?”

庄和西说:“听到了。”她打开窗,放冷风进来和自己作伴。

何序点了点头,顺势垂下来看着地面。

今天的街上是很热闹,可其实她现在站在不敢让人发现的角落。

她已经没有钱再让人讨了,上街不过是讨骂而已。

不对,她从回来就没敢上过街道。

即使这样,想找她的人也还是会闻着味儿主动找上门,不给她留一点喘息机会。

没关系没关系,庄和西信了就她在赶热闹就行了。

唉——

又骗她了她一次。

她说她在撒谎这件事上屡教不改真的太正确了。

何序手动把跌下来的嘴角推上去,仔细听庄和西说话。

何序:“和西姐……”

庄和西手慢慢伸向窗外:“嗯?”

何序说:“天气预报说鹭洲今天大降温,明天暴雨,你不要站在窗边,会生病。”

庄和西刚刚抓住一把冷风的手指微缩,目光突然放空。

人不怕被关心,但怕细枝末节的在意,不知不觉地,心脏就会被穿透,被俘获,被动地失去所有抵抗力,同时作为补偿,会收货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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