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启明(145)
“我不管他那些狗屁理论和疯言疯语。我也不管什么频率、什么干涉、什么狗屁衔尾蛇。”她的声音绷得极紧,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姜临月,你听清楚。我找回你了,从海里,从那个见鬼的洞穴里。我把你带回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像是在吞咽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
“所以,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她的眼神锁着姜临月,不允许她有丝毫闪避,“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把自己弄丢,不准再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不准……再让我体验一次那种……世界塌掉的感觉。”
这不是寻常的告白。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浪漫辞藻。它充满了季梧秋式的偏执、霸道和一种近乎扭曲的占有欲。它更像是一道命令,一个烙印,带着血腥气和海风的咸涩,是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后,最原始、最不加掩饰的诉求。她不是在请求,而是在宣告所有权,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将姜临月划归为自己的领地,不容侵犯,不容失去。
姜临月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被冒犯的神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季梧秋,看着那双因为极度情绪波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映出的、小小的、苍白的自己。她能听懂。听懂这笨拙、强硬、甚至有些不讲理的言辞背后,藏着的是怎样一片几乎被恐惧焚尽的荒原,和荒原之下,那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炽热情感。
过了好几秒,就在季梧秋眼底那偏执的光芒开始因为得不到回应而微微闪烁,染上一丝不确定时,姜临月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无奈,反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和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纵容。
她抬起那只自由的手,指尖轻轻拂过季梧秋紧蹙的眉间,试图抚平那里的褶皱。
“好。”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坚定。
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矫情的推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个最严谨的科学家,在确认了某个至关重要的实验结论后,给出的最简洁、最肯定的答复。
这个“好”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季梧秋心中那扇紧闭的、充斥着暴风骤雨的门。所有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她猛地将头重新埋进姜临月的颈窝,肩膀无法抑制地耸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颤抖,而是发出了压抑的、低沉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滚烫的液体迅速濡湿了姜临月颈侧的病号服。
她哭了。这个仿佛用钢铁和仇恨铸就的女人,在经历了漫长的寻找、极致的恐慌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后,终于在这个她认定的人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露出了最脆弱的内里。
姜临月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抱着,哭泣着。她的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地拍着季梧秋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平静之下,是翻涌的心疼与某种沉甸甸的决心。
过了许久,季梧秋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她依旧没有抬头,闷声问,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姜临月想了想,指尖绕着她一缕散落的、带着硝烟味的发丝,语气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的命,也是我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属于姜临月式的冷幽默,“所以,季顾问,下次审讯,记得穿防弹衣。”
季梧秋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抱住了她,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第82章
病房里的时间仿佛被那盏床头灯凝固了,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寂静中放大,成为衡量存在的唯一标尺。季梧秋的哭泣是短暂的,像一场剧烈的夏季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干脆。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除了眼眶周围残留的些微红肿和睫毛上未干的湿意,脸上已看不出太多崩溃的痕迹。只是那惯常的冰冷坚硬似乎被这场泪水冲刷得薄了些,露出底下更深层的、带着疲惫与某种尘埃落定后茫然的质地。
她没有松开抱着姜临月的手,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到了床沿,将姜临月更稳固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和保护姿态的拥抱,紧密得不容丝毫间隙。姜临月没有抗拒,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避开肋骨的伤处,将身体的重量交付过去。输液管轻轻晃动,药液一滴一滴,规律地落入滴壶,像为这沉默的相拥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