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启明(84)
林墨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季梧秋没有给他机会。
“你选择在姜法医隔壁作案,不仅仅是为了挑衅,更是因为你潜意识里知道,她的存在,她的专业,是对你那种扭曲‘艺术’最彻底的否定。你害怕这种否定,所以你想玷污它,想把她拉低到你的水平线上。”季梧秋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一字一句,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但你失败了。你不仅失败了,你的行为,反而让她……让我们,更加清晰地确认了彼此所要守护的东西。”
审讯室里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林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脸上那种扭曲的兴奋、刻意的从容、恶毒的试探,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种灰败的、被彻底看穿和击败后的空洞。他试图构建起来的所有逻辑堡垒,都在对方联合起来的、清晰而坚定的反击下,土崩瓦解。他不仅没能污染她们,反而成了她们关系加固的催化剂。这个认知,比任何法律上的惩罚,都更让他感到绝望。
他不再看她们,目光失焦地落在桌面上,仿佛那里有他无法理解的、关于“情感”与“联结”的难题。
季梧秋和姜临月也没有再说话。
任务完成了。不仅仅是审讯的任务。
她们静静地坐在那里,在惨白的灯光下,在记录仪稳定的红光注视中,在失败者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里。
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安宁,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第49章
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如同切断了与某个扭曲时空的最后连接。走廊里相对柔和的灯光,以及空气中漂浮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尘埃气息,竟让人产生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敲打在心上,更像是将刚刚在门内发生的一切,一步步踏实地留在身后。
季梧秋依旧走在前面,步伐稳定,背脊挺直,那只悬在胸前的右臂是她沉默的勋章,也是无声的提醒。姜临月跟在她身侧,脖颈上的纱布在走廊光线下显得不那么刺眼了,仿佛那场生死搏杀留下的印记,正随着每一步的迈出,被逐渐纳入过往的档案。她们依旧没有交谈,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沉默,质地已然改变。它不再是充满张力与试探的粘稠液体,而是变成了一种流动的、相互浸润的静谧,像雨后的山林,空气中饱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与彼此呼应的安宁。
她们一同走向许伊之的办公室。这段路不长,却仿佛是对刚刚结束的那场灵魂对峙的缓冲与消化。季梧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掌心残留的、与姜临月手指交缠时的触感,那感觉并未随着松手而消散,反而像某种烙印,带着微热的余温,沉甸甸地存在于她的感知深处。她不需要回头,就能捕捉到姜临月均匀的呼吸,以及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药味、冷冽理性,如今又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尘埃落定般气息的味道。
姜临月的目光落在季梧秋挺直的背影,落在那只因她而受伤的手臂上。林墨那些恶毒的、试图离间与污染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却最终沉入了潭底,被潭水本身的深邃与冰冷所吞噬。她想起季梧秋在审讯室里,那双平静却蕴含着风暴的眼睛,那句“正是这种‘想要保护’的念头,让我能更清晰地看穿你的本质”。那不是被情绪左右的冲动,而是经过淬炼的、更加坚定的意志。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暖流,不再带有刺痛感,而是如同暗涌般,在她惯常冰封的心湖深处缓缓流动。她微微收拢手指,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空无,而是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与力道。
许伊之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季梧秋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击出清脆的声响。
“进。”里面传来许伊之略显疲惫的声音。
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的灯光比走廊明亮许多,文件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烟草混合的、属于高强度工作的气息。许伊之正埋首于一份报告,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她们,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季梧秋吊着的手臂和姜临月脖颈上的纱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结束了?”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嗯。”季梧秋走到办公桌前,言简意赅,“该问的都问了,记录都在这里。”她将手中的记录本放在桌上。姜临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株沉默的植物,但她的存在感并不弱,与季梧秋形成一种无形的、稳固的夹角。
许伊之拿起记录本,并没有立刻翻开,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辛苦了。”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带着一种属于上级、也属于战友的审视与关切,“你们两个……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