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263)

作者:虚弱老登

她想,应该心生怜悯。

可她没有。她平静地听宣元帝说起这一切,似在听一出无聊至极的戏文。待他说得累了,谢文珺才道:“幼时,儿臣与母后也是这般苦等父皇来瑶华宫。”

宣元帝不敢抬头看谢文珺的眼睛。

“朕那时忙于国事,愧对你们母女。但朕从不曾缺了你们母女的衣食供奉……”

“父皇迁居行宫,皇兄可曾缺了父皇的衣食供奉?”

静默一刻后,宣元帝哽了起来。

他如今才有体会,不是衣食充足,心便有所依托了的。经年的冷落,那日复一日的衣食无忧,也不过是在单调乏味中熬日子。

经幡被洇湿两片水痕,还不断有泪滴下来。

“皇兄把柔嘉送去皇苑,儿臣到那里时,看到宫里送去的菜肴瓜果、银钱的份例,都被奴才克扣了,柔嘉自己在捡掉在井边的酸果子果腹。这样的日子,儿臣亦曾经历过。”

宣元帝难以置信地抬头。

“儿臣相信父皇是真的忙于国事,或许未曾留意这些后宫琐事,又或许是默许了德妃的所作所为,这般视而不见,何尝不是一种放纵?外祖一家没落无人,她一人在深宫之中举目无亲,君恩是她唯一能够倚仗的,父皇给她贵妃尊位,却又任由她受人欺凌。父皇可还记得她尚在闺中时是誉满四方的才女?母后心性太过高洁,不愿用那些争宠的手段博取君恩,也不愿,以宫闱用度的分毫之争叨扰圣听,故作可怜求父皇垂悯,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望父皇能忆起曾年少相伴的情意。”

“她等了父皇半生。”

“锦阁姑姑说,母后临终所愿,是去和亲。”

谢文珺夺过宣元帝手中的幡,顺着纹路“呲拉”一撕,便从中间断开成了两截。

“江宁!”

裂帛声起得突然,宣元帝眼睁睁看着经幡从中间撕开。他拢起两片残布,泣不成声。

“儿臣替母后做这个决定。她不想见你。”

谢文珺起身便要走了,道:“太阳落山之后山上会起风,回屋罢。往后,除了宫里的份例,儿臣会额外再送来,父皇就在此地颐养天年。儿臣告退。”

转身时,暮色恰好漫过桂子树。

余晖映着金桂细小的瓣,照出二十年前的某一日,谢文珺倚在瑶华宫门前翘首盼着父皇驾临的那个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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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汤姆炸的浅水鱼雷。

二更,看文愉快。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07章

祯元六年秋, 北雍二皇子翟吉发动兵变,弑兄夺位,登基为帝。即位之初,便厉兵秣马, 立“二十等军功爵制”懋赏军功, 举国整兵。

兵犯中凜之心昭然若揭。

谢渊不得已往西岭发急檄,命驿卒星夜兼程, 召回正在西岭平叛的陈良玉。

西岭雨夜。

陈良玉将小旗插入舜城、卞城的沙盘中。

帐外暴雨如注, 闪电一道道划破夜空, 惊雷一声接着一声地炸。

她从庸都发兵时递了一封急函去北境, 景和率两千骑兵率先赶来西岭与陈良玉汇合, 步兵后行。今夜趁雨夜袭, 景和与卜娉儿分两路, 攻被叛军占据的舜城和卞城。

赵兴礼也在大帐,茶饼用尽了, 没有茶招待他,火灶离大帐很远, 茶水壶提来时烧滚的水已不沸了,他手里捧着一碗温水。

舜城与卞城的兵防是赵兴礼暗查出来的。

陈良玉双目盯着沙盘, 道:“祝贺赵御史,此次回庸都便可官复原职了。”

赵兴礼平声“嗯”了一声,“赵某不为官复原职,幸留得残命一条再见天日,只想再做些什么, 以报老师恩德。”

陈良玉道:“中丞大人的恩德要报,本将的债你也要还。赵御史还记得吧,曾在天牢应承过本将, 出来后替本将做件事。”

“你还真有脸提。”

陈良玉架腿往案后一坐,道:“赵御史要赖账不成?”

赵兴礼狠狠搁了茶碗,没喝完的半碗水在碗口荡来荡去,“你当时是如何说的?你说中丞大人遣去西岭查叛军的数位御史至今无一人回来,中丞大人为此急白了头发。”

陈良玉道:“本将可有哪里说错?”

赵兴礼一拍茶案,“你与我说这话时,中丞大人遣出去的御史同僚刚离开庸都不到三日,庸都到西岭,昼夜快马兼程,往返也需得七八日。三日,当然无一人回来。”

陈良玉心生一丝理亏,但转瞬,那一丝轻飘飘的理亏便不见踪迹了。

她道:“本将也不容易。”

想买御史台的人情,价比黄金贵。

赵铁面和江献堂这二位的人情更是难买,她自然不放过难能可贵的时机。

赵兴礼一听这话,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眼神像是要活剜了陈良玉,“你有什么不容易的?辅国骠骑大将军,三州兵马大元帅,天子近臣,还什么……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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