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269)
主将指挥失当,致使军士作战没了主心骨,如无头苍蝇般莽打。
这场仗本不至于这样惨烈。
“这事怪我。怪我没早日发现景和患上惊症。”
陈良玉无力地叹了一息,“他怕自己变成一个无用之人,一个废人,瞒了我,瞒了景明。他怎么这么糊涂啊?”
书房内沉寂了,街上更夫的梆子声敲响。
谢文珺的指腹触及她的后颈,才发觉陈良玉整个人是冰凉的。谢文珺往她身上披了件寒衣,踮脚吻过她又湿又红的眼眶。
又被陈良玉揽回去圈着。
陈良玉几乎是把她锁进怀里的,紧得呼吸都快要凝成细碎的呜咽。
谢文珺问她:“你想如何处置汪表?”
陈良玉道:“汪表是宫里的人,我不好处置,现皇上已把他交给三司审讯了。但仅有舜城守将一份供状,没留下证物,他完全可以抵死不认。”
“你有何猜测?”
“猜测是有,但现在还不好说。”
谢文珺忽然想起什么,急走到书案后,铺开一张宣纸,“你方才提到叶蔚妧,本宫有个疑虑。”她在宣旨上写下几个字,“淑妃刚入宫不久便有了身孕,后来说被柔嘉撞了肚子,身子落红,当日便把叶蔚妧留在昭华宫为她保胎。以她的刁蛮性子,她腹中胎儿没保住,何以还会留叶蔚妧在她宫里?如今淑妃再有身孕,仍把叶蔚妧扣在身边,此事蹊跷。”
“可若是她亲手害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会有什么图谋?”
谢文珺很快将在那之后的事盘了一遍。
淑妃小产后,大巫祝咬定柔嘉是煞星,谢渊不顾皇后哀求把柔嘉送去皇苑,此后,帝后之间嫌隙更大,谢渊几乎夜夜留宿昭华宫,淑妃宠冠六宫,翟吉登基后,六宫妃嫔更是只知有淑妃,不知有皇后。
争宠吗?
倘若只为争宠,诞下皇嗣不失为更保险的法子。
陈良玉接过她手中的笔,在宣纸另一头也写了两个名字。
汪表,卜娉儿。
“大军出征三月,前头还算顺当,唯独这次夜袭的消息露给叛军。卞城守卫空虚,臣也想过,是否透消息的人只透了一半,叛军压根儿不知道还有一路人马夜袭卞城,故而将兵力大半都集结去了舜城与铜门关。”
“我军缴获的叛军兵器,一半之数是出自北雍的失蜡铸铁术。铸铁的工艺不同,兵器却尽是那几样,大差不差,若非匠人,外行人很难瞧出来。”
叛军,北雍,淑妃,汪表……
似乎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她们马上就要触摸到一些为人不齿的勾当。
但——
还差一环。
“汪表只是个送口信的,淑妃身在后宫,与宫外通信要想不漏破绽太难。朝中必定有奸宄,且此人品级不低,能接触得到兵部,或者户部,抑或是,此人就是兵部和户部的人。”
只有兵部与户部的人,才能借兵马和钱粮的征遣调度打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与身为监军的汪表串通。
这一环的关键又该从何处去解?
或许是卜娉儿。
叛军反守为攻,埋伏卜娉儿致她重伤。那人也许是奔着要她命来的。
兵部和户部之中,卜娉儿与谁结过血海深仇吗?叫那人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陈良玉与谢文珺总能很快想到一处去,她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
那人正是在户部任职,与卜娉儿结过仇。
谢文珺抚了抚她的背,“汪表既已交由三司会审,你回头知会陈行谦,叫他往这个方向撬汪表的嘴。今日宫门闭了,本宫明日入宫,尽快将叶蔚妧从昭华宫接出来。”
“多谢殿下。”
谢之一字,显得生分,谢文珺不高兴听她言谢。想责她两句,见她一脸憔悴又于心不忍,“你我之间,怎好说谢字?”
陈良玉顺势抢了谢文珺的玫瑰椅,抽干了力气一般,环腰抱住她,侧脸贴在她腰间,细语道:“好,臣知道了。”
“你不知道。”
陈良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臣不知道什么?”
“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谢文珺将陈良玉抵在玫瑰椅靠与自己之间,“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何时?”
陈良玉脱口而出,“宣元十六年。”
“白日还是夜晚?”
“夜晚。”
谢文珺极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对。”
陈良玉蹙眉回想,她第一次见到谢文珺,是深夜没错。那天是她第一天回到庸都,几个北雍流兵将谢文珺掳去庸都一处荒废的难民巷里,她赶去救。
在此之前,宫里的人她只见过当时还是慎王的谢渊。
难道她们真的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而她丝毫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