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282)
是谁。
谁在唤她的名字?
“卜娉儿!”又是那个声音。
稍一刻,又听到有人欣喜万分道了句:“醒了!”这回是上了年纪的男声。
卜娉儿涣散的目光望着陈良玉的脸凝滞许久,眼前模糊的人影才逐渐清晰。
“大将军……”
三个字耗干了她的力气,脖颈仿佛失去支撑,歪向一边。她想要再张口说话,口舌却只能发出气音。
陈良玉欢喜溢于言表,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是……哪?”
“北境,到肃州了,我们回家。”
车上四人,卜娉儿身侧一左一右坐着两位长相清秀、眉眼极其相似的女子,应当是她的两位姐姐赵盼之与赵顾之,车厢太矮不便见礼,陈良玉便抬手叫她们坐回去了。
另一人看穿着是宫里来的太医,自报家门姓刘。卜娉儿醒来之后,便急慌慌地抱着盛药的瓦罐下车去倒药汤了,嘴里还嚷着:“一刻也耽搁不得,一刻也耽搁不得啊。”
陈良玉遣私卫去西岭接人时特意叮嘱了把朱影也带回来,车里车外都没看见她人。
大约是又发慈悲心留在疫区了。
陈良玉问卜娉儿身边的其中一位女子,道:“赵明钦见过娉儿了吗?”
赵顾之道:“回大将军,已见过了。南境战事急,明钦他只停留两日便被衡侯爷召回去了。”她悉心护着卜娉儿的头,免得磕碰,“民女与大姐商量着,等娉儿醒来,便张罗着把婚事办了。”
赵盼之道:“娉儿说大将军于她是再造之恩,再生之德,此事还请大将军做主。”
北境上一回喜鹊枝头报喜,还是大哥大嫂成婚之时。是许久没办过喜事了。
陈良玉道:“好事。”
“民女代明钦与娉儿谢大将军。”
陈良玉道:“这一南一北的。”意有所指。
她考虑及此,心想说不准能借此机会把赵明钦从南境调过来,如虎添翼。
赵顾之看了眼陈良玉的脸色,当即道:“不瞒大将军,明钦他早有投靠北境之心。娉儿在北境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明钦麾下的玄甲军本就不善水战,在南境不受重用,到了北境或是精锐之师。”
赵盼之道:“明钦叮嘱过不让提此事,万不能令大将军为难。”
“不必客套,此事本将自会斟酌。”
刘太医回来把药碗递给赵盼之,这才言明是城阳伯临时指了他来。北境去接人的卫队到西岭大营时,营帐中已有许多军士感染疠气,疫区药材价格一日三涨,即便如此,药铺也接二连三地售罄闭店。
陈良玉问及朱影与叶蔚妧。
刘太医道:“影大夫昨日刚南下去采买治疫的草药,叶太医本在伤兵营扶伤,却正巧在那日不知去向,城阳伯派人找遍大营也没找见。”
这次的疫毒比以往都要凶猛,陈良玉派人来接卜娉儿回肃州需有医者随行,稍晚一会儿都拿不定有什么变数,城阳伯索性就将还在熬药汤的刘太医指了来。
“疠气,又叫疫毒。这疫毒也是邪了门了,哪里打仗,就往哪去。上次临夏与罹安大疫,也是这个病,初感染时发热咳嗽,接着皮肤就开始溃烂生疮,烂掉的皮肉粉嫩似桃花,结痂之后那块皮肤会掉白片的皮屑,由此这瘟疫有个名字,叫桃花雪,也叫桃花疫。”
陈良玉道:“刘太医去过临夏?”
“去过,与影大夫一道去的,影大夫到罹安施诊,下官去了临夏。说来也巧,下官在临夏也曾见过叶太医,没想到后来她也来了太医署。”
陈良玉问:“临夏大疫时,叶太医也在?”
刘太医道:“她在。当时是他们夫妇二人在城里义诊施药,那时临夏官府征调民间大夫,九华山庄在民间素有名望,刺史大人留他们夫妇在临夏驱疫。叶太医进太医署后,就没见过她丈夫了。下官到西岭后,倒是又见着了叶太医的夫婿,可叶太医就跟看不见他似的。这俩人,年纪轻轻,也不知在闹什么别扭。”
陈良玉心思不在闺阁秘闻上,她问刘太医道:“既然临夏与罹安的疫患能治,西岭的疫病,应当不在话下吧?”
刘太医长长叹了口气,满脸愁绪地摇头回应。
陈良玉道:“怎么?”
“这下官可不敢说,说了是要掉脑袋的。能不能治得了这场瘟疫,只看西岭几个州郡的刺史、太守,还有城阳伯,狠不狠得下心了。”
陈良玉立时便猜到临夏与罹安的疫患是如何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平息的。
为阻止疫情蔓延,那年工部在临夏与罹安各个城池的城外空旷处搭建千间毡房,备齐被褥、炉灶,将有桃花雪症状的人隔绝在内医治。起初只是隔绝,随着染疫的人数每日愈增,熬药的锅鼎昼夜不息,药却越来越缺,城外乱葬岗新坟堆成了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