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392)
谁也说不清楚缘由,一个女子,一个母亲,竟百般阻挠自己的儿子登临太子之位。
谢文珺并未为此忧思太久,这个太子由她来立,更好。
庸都戒严,宫内蒋安东率禁军层层把控,轮番值守,南衙十六卫与北衙六军兵力旗鼓相当,若算上长宁卫,蒋安东是不敌的。奈何皇宫是最易守难攻的瓮城,高墙藏弓箭手,宫道宜车轮战,若不管不顾杀进宫去,恐怕杀到午门,还未瞧见崇政殿的大门,人马便折损过半了。
宫里宫外各自据守一方天地,只看谁的人马先入城。
临夏距庸都最近,但未必就是临夏大军先至庸都城下。
赵明钦的玄甲骑与北境的鹰头军皆是精锐骑兵,脚程快自是不必说的,战力也非寻常军士可比。至于逐东的封甲坤,能不能脱身率军赶回来还难说。岳惇的立场本就左右迟疑,摇摆不定,未必肯赌上身家起兵。
谢文珺思忖片时,道:“衡邈是个变数。”
衡漾道:“殿下,大哥向来是识时务的。若他不识,臣女愿出面劝说。”
谢文珺颔首轻点,袖袍下的手依旧负在身后。
谢渊南下巡田那日,谢文珺便以飞虻传令各地,随时候命。谢渊半途伤重回宫时,各地谢文珺派去的探子便先谢渊的人一步传讯到南北两境与各州郡粮署。
各地粮仓接到鸢容下发盖了太府寺印的文书,令各地自查赋税与粮仓储备,除见长公主谕令,粮米不得借调。
谢文珺执掌农桑多年,各州郡县的账目都门儿清,清查农桑粮赋从不留情面,锱铢必较地查,声名在地方官员的心中有口皆碑。讯文一至,太守刺史乃至县令都守好了自家账本与粮仓。
临夏大营临时行军,粮草备得急,还想如往常一般沿途借调。先借了,来日再还,历来都是同僚之间卖个情面往来,便妥了,谁还没有个应急的时候?这回临夏司马程蕴的情面卖不出去了,无论如何借不出粮草。
众口一词,都以旱情连续、粮谷歉收推诿搪塞。
程蕴只得放缓行军,遣亲信前往东百越借调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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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58章
北境, 千骥原。
陈良玉听完林寅与卜娉儿的口述,弯腰给最后一栏牛添料,哪怕是喂牛,她依然出于本心地尽其职责。
“叫景明来见我。”
林寅、卜娉儿一拱手, “是, 大帅!”
风掠过草尖时,连天光都跟着流动, 日上竿头, 百余银铠铁骑冲破茫茫牧原的地平线。
石潭从地窨子里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张嘉陵也紧随着出来看。
景明翻身下马, 拱手一礼, “小姐, 恭请回营。”
他身边寸步不离跟着一个小将, 甲胄穿戴整齐。
是岳正阳。
岳正阳也拱手道:“老师,恭请回营。”
铁骑们齐齐翻身落鞍, 跪地:“恭请主帅回营!”
石潭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 手里还拎着。陈良玉被贬谪到千骥原时,一身从庸都带来的杖伤, 他不问,也知道这是触怒龙颜招致的。只是立下赫赫战功的三州兵马大元帅,落得个褫夺兵权,发配牧场,与奴同住, 他特别想问出那句:
你是造反了吗?
石潭这个人向来胆小怕事,住在地窨子里住久了,与田鼠的脾性越来越像。他知道不该问的绝不打听, 暗藏风险的事,即便别人要说与他听,他也是要捂上耳朵的。
他当初想,这回陈良玉总归是翻不了身了,可落井下石也非君子所为,她在千骥原劳作,自己躲着避免碰面就是了,公事公办,又不曾苛待她,唯一惶恐的,是张嘉陵几次三番刁难她,给她颜色看,眼下陈良玉摇身一返,又重拾权柄,难保不会迁怒整个千骥原。
石潭身后的几个牧吏也跟着跪了一片,张嘉陵心中不平,狠了狠心,也随众人一齐跪下。
陈良玉接过景明举着的帅袍,披在肩上,径直朝这边走来。
鞋头自石潭眼前踢了过去,直至那道匍匐的身影映入眼帘,陈良玉才停下,她立在跪地者面前,“张嘉陵。”
张嘉陵身体伏得更低,默了片刻,“草民在。”
陈良玉道:“给我马。”
前日是送来千匹战马,暂时由张嘉陵管着,还未登记造册。这批战马本也是肃州大营预备的,她要马,肃州司马一纸文书即可调动,何必从他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地要战马?
除非,她根本调不动那批战马,更不知那批战马现在何处!
景明与百余鹰头军只说恭请陈良玉回营,却未拿出陈良玉官复原职的旨意。
张嘉陵不再匍匐在她脚下,直起身,问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