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96)
他总是一针见血。但三言两语也很难说动谢渲。
接下来一句话才叫谢渲对宣平侯府真正动了杀心。
“不肯拥戴殿下的人,留着也无用不是吗?”
谢渲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画舫上自然是看不到宫楼的,他只抬了抬眼皮。
他空望这一眼,翟吉很快灵敏地从中收悉了新的伏线。
“殿下回不了逐东了。”他道。
无召不得回朝。
无召不得离府。
一个旨在放逐,一个意在软禁。第一道旨他领受了,想来,第二道旨意也快到了。
谢渲冷着脸,没说话。他回不了逐东了,是大家再心照不宣、心知肚明不过的事情,只差谁来捅破这层蝉翼纸。
“祺王殿下以为,德妃娘娘的失语之症是如何来的?”
谢渲终于有了较大的反应。
“谁干的?”
“东宫。你那位皇妹。”
谢渲:“江宁?”
“你还有别的皇妹么?”翟吉道:“祺王殿下可曾查看过德妃娘娘的伤势?”
谢渲:“伤势?什么伤势?我母妃受了伤?”
翟吉道:“德妃娘娘失语,可不是坏了嗓子。是舌头被割掉了。”
他忽感一阵重力将他提了起来。
谢渲死攥着他的衣领,每个字的音都咬得极重:“你,说,什么!”
从心脏涌出来的窒息感痛得他喘不过气。
割掉的?他难以想象,他就藩之后的日子,母亲在冷宫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祺王殿下还想将娘娘接到身边奉养吗?可你自身难保。若将来登基的是太子,天下之大,还有你们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处吗?”
翟吉将他攥在胸前的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轻轻把那只手拿了下去,抻平衣料。
“母以子贵,你登基为王,德妃娘娘便是尊贵的皇太后;你不夺,或是夺不来帝位,她便是冷宫废妃。”
如今虽说宣元帝复了她德妃的位分,可她口不能言,成了残废,俨然是再无恩宠的。
只能在堪比冷宫的重华宫里慢慢苟活。
该说的话已说尽了,他要谢渲做两件事:其一,放他回北雍;其二,除掉宣平侯府。
中凜谁做皇帝都与他没有太大干系,倘若他愿意,那么大可以将中凜的水搅得更混,坐山观虎斗。
可能帮他做成这两件事的,只有祺王。
他又取了会儿暖,而后起身。
面前的茶也好,菜肴也好,翟吉与谢渲都没动。
他们并不信任彼此。
“记住,二月亲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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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40章
宣元二十三年, 二月二耕事节,大澟太子谢渝遇刺身亡。
庸都戒严,不鸣钟鼓。
每年开春,皇上会亲临皇城东南的神农寺, 于寺中农坛举行“亲耕”, 以求今岁风调雨顺、年丰时稔。
宣元帝身子没好利索,便由太子谢渝代为亲耕。
随行的守卫除了东宫卫, 还有禁军若干人。宣元帝将禁军统领林忠也拨给了谢渝。
神农寺脚程不远, 清早徒步出发, 申时之初便可折返。
酉时二刻, 东宫卫尉荣隽浑身是血出现在东华门。
“祺王与禁军统领林忠谋逆!”
***
宣元帝旧时潜邸, 地处闹市却平添一处荒凉萧瑟。
院落萧萧, 乌鸦枯啼。
自宣元帝即位后, 潜邸封闭多时,偌大的府邸除了几个守宅的老奴再无任何人烟。
谢文珺又一次在黑暗中苏醒。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晕厥后又醒来。
目之所以依然是一团漆黑, 抬手不见五指,稍微一动后颈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公主醒了。”
下巴被一只干枯的手钳着, 稍后,嘴里被塞了一颗蚕豆大的东西。
药味浓烈, 舌腔都是苦味儿。
卫七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强迫她吞下那药丸后,像往常一样向她行礼问安。
周围都是石壁,很是空旷。
她首次在这里醒来时还能闻到陈旧腐浊的气息,眼下已经什么气味都嗅不到了。
四肢筋脉寸断的痛感再次袭来, 衣衫汗湿了几轮,如同被水泼过。
冷!
好冷!
剧痛之下,谢文珺额头与背后已经再次渗出了点点冷汗。
很快她的意识就会再次模糊。
趁着自己意识还足够清明, 她问出了那个问题:“这是哪里?你有什么意图?”
“焚炉。”卫七的嘴唇有一些苍白,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
怕她不识,又解释了焚炉是什么地方。
“旧惠王府,这是地下。”
谢文珺蜷缩着,将自己抱作一小团。
她感觉到筋脉在痉挛,骨头似乎在噼啪碎裂,从手指骨开始,直裂到脚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