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98)
趁她不留意,咎伸手就把盅子抢了过来,
“啰啰嗦嗦酒都要凉了,怎么忒多话。”
又倒了一杯给天曦,鸿雪才坐下来,搛了各色菜肴让她二人。酒至半酣,鸿雪看咎吃喝的高兴,谨慎开口:
“仗既打完了,皇上这面具也该摘了才好,雪天里只管带着,冰了脸疼。”
咎的筷子停了,眉头皱一下,眼珠滑到天曦的方向。天曦眼帘垂着,不动声色。
清清嗓子,有些犹疑的慢慢回答:
“习惯了呢,一时摘了倒不自在。”
鸿雪看出两人似乎为此有些芥蒂的,很懂事的也不再多说,只说些别话,一顿饭轻松言谈间就过去了。
饭毕又上了茶,咎吃了几口就有些倦意。鸿雪连忙让进侧室,让她和天曦歇晌。
一间小小巧巧的屋子,帷帘摆设繁丽却不流俗,墙上悬了西炎格调的些个饰物,天曦慢慢绕了屋子一件件看着,心里很是赞赏。
咎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躺了,半倚着靠背,闭上眼睛浅寐。
炭炉里火光很旺,屋子里就有些燥。咎躺着觉得热,掀了身上搭的薄毯。天曦看见,脱了鞋也爬到榻上去,到里侧跪在咎的腿畔,又把毯子给她盖了。
屋子里静谧无声,只有桌上的炉里焚着不知什么香的,袅袅淡烟,流转出一室的暖意。
窗外忽传来隐约的人声,天曦好奇,轻轻把窗格推开一道。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不远处一座六角亭子里,西门鸿雪带着几个人,在开着的几丛梅树前折那枝子。漫园的白雪里,鲜红的斗篷分外醒目,映着娇灿的梅花,真如画上一般的景色了。
“西门公主真难得的好人物儿呢。”
听见天曦的喃喃自语,咎扑哧笑了出来,却依然不肯睁眼,懒懒的靠在那里,只在唇边挂了戏谐的意味。
“你笑什么?”
“那朕把她收了妃如何?接进宫去,以后就和楚妃一处伴了,天天见着呢。”
天曦一听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了,捏了咎的鼻尖轻轻晃晃,难得露出一丝娇气来,
“不许亵渎人家。”
咎这才睁开眼,抓住她的手腕,半真半假的正色道:
“什么亵渎?我东桤后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尊贵的,再说鸿雪本来就是要跟我东方家联姻,朕收了谁也说不得二话。”
咎平日虽也淘气,但是不常开些玩笑的。天曦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当了真,敛了笑容呆怔一下,低下头不肯说话了。
忍着笑耸耸鼻翼,
“鸿雪这屋子里酸唧唧的什么味儿呢?”
看见天曦涨红了脸,咎伸手绕过她的背往里一带,暖玉温香就整个落进怀里了。拢住佳人的细腰,脸上的笑意更浓,
“刚才是谁说人家是难得的好人物儿呢?怎么转眼就不乐意了?嗯?”
二人耳鬓厮磨日子久了,自有小夫妻的默契在,天曦看出她是打趣,才又放开了脸色。却也不再多说了,老实的偎在咎的肩口,随着萦绕鼻息间的郁桂香气,渐渐沉进睡乡里去。
东方咎轻拍她几下,也闭上了眼睛。唇角依旧留了淡淡笑意,屋中便又重归了静谧。
而不远处的西门鸿雪,静静立在亭子里,看着侍从们在梅树下的欢笑,不知在想着些什么。连风吹起树上飘落的雪花粘在身上,也未曾顾得去拂上一下。
上元灯
落过几场雪之后,很快就到了年下。
朝中宫里照旧忙碌起来,咎身为一国之君,免不了一些大事小事应付。疲惫之余,也添了念头。
无论是年夜里的祭礼,还是新春的迎贺,依旧是她独坐尊位。一些时候,就显得单弱不合理法。并且一些内宫之礼根本就没法施行。朝臣们和她自己都看着不成体统,觉得是时候立一个皇后了。咎已然成年,后位没理由一直虚待。正宫有了人,有些场合下,也好与她共同持礼。
不过,早先对她立妃一事很是急切的丞相王其勋这次却缄了口。老相心里很清楚,立后的条件,除了本人的容貌品性,家族势力强弱,最重要的,还是子嗣的沿袭。而现在咎的后宫里,却只长公主有一个皇子,其余各宫娘娘都未见佳音。而皇帝自中楚回来就专宠的楚妃又是异族人,这二人都绝非立后的好人选。
王其勋思前想后,觉得此时尚且不宜提立后之事。东方咎虽然从谏如流,但在自身的一些事情上,还是很有主见,并不轻易听从别人摆布。一旦她决定要立长公主或者楚妃,造成的麻烦只会比眼前更加严重。
思忖着因为这两三年间咎一直在外带兵打仗,才让子息不旺。如今她回了宫,不如静观其变。等其他妃子有子嗣诞下,或者咎得了新欢,再言封后的事情,似乎更顺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