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灯燃渊+番外(110)
身为魔的楼兰不能见人, 不得自由, 但也不能总是拘着他。淮枢宁寻到个老街,盘算着今日入夜散市后, 她就带楼兰到这街上逛一逛, 大不了街灯她给点上, 买卖的那些铺子,她让人留着莫关门。
淮枢宁将自己要带着家宅里的男人逛街市的事交待了下去, 许是从没听过凌渊公主这般像“公主”过, 身边人兴奋异常,麻溜地便把事给做好了。
“殿下, 办好了。亥时之后,会在西街燃灯,道路两旁商铺不闭户,殿下喜欢什么拿了就可,绝不会有人打搅。”
淮枢宁叹息,也只能让楼兰如此外出了。
安排好后,淮枢宁回了家。她比羽弗冬对血腥味的捕捉还要快一些,刚迈进公主府的门,心脏就跳得不安稳,恰巧刮来一阵小夜风,夹杂着隐隐约约不太昂扬的血味。
寝内,羽弗冬守着小砂炉炕药草。他本记着淮枢宁说过,楼兰靠饮酒来维持体内的魔火,于是将疼昏的楼兰放到床上后,羽弗冬毫不犹豫挖了淮枢宁埋起来的好酒灌给楼兰喝。
楼兰被酒的烈气激醒,疼到嘴唇都在颤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迷茫的羽弗冬,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羽弗冬听明白,不能用酒。
伤在心脏,魔火过旺反而会让魔火侵吞虚弱的心脏。
他的身体,就是这样的难缠。每日都在激烈的混战,强弱需维持在一个平衡内,而今心脏受损,就应压制魔火,让它意识到,这具身躯还需心脏来提供温暖。
心脏就是他身体里的太阳,没有了太阳,魔火就会重回九尺寒冰之下,也不成活。
但魔火过旺,就会想扯着天地重回暗夜,抛弃太阳。而太阳过烈,寒冰融化,也会不需要多余的魔火。两者就这般,相互夺辉芒,又相互刺伤对方的,在他的身体里,魂魄里,生存到如今。
上次为了来华京,他快刀取了心血,身子将养了三个月才恢复正常。这次,他心急了,医道上,羽弗冬笨拙令他无法倚靠,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他不得不迅速制好那张皮,趁淮枢宁不在将事做了,将米煮成熟饭。
只是,因为过于心急,这次的伤比他预估的要重,一方面,他快要死了,剧痛也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失血导致的冰冷,令他如坠冰渊,似寒冬在他的魂魄内残酷降临。另一方面,他体内的魔火正在蠢蠢欲动,被那烈酒一浇,像紫冥渊熔浆爆裂,烧的他想往外吐出自己的心。
冰火两重天的撕扯,一直风暴般的席卷着他的身体和灵魂,而在这样的撕扯中,他渐渐地丧失了自己。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一片漆黑,脑袋里有刀似被寒冬腊月的狂风吹着,往血肉上刮。
他已经无法开口教羽弗冬怎么做了,只祈祷,自己之前调配的止血药,能起一丁点的作用,让他死得不要太痛苦。
“炕好了!!”羽弗冬徒手抓起焙好的止血草药,匆匆到床前,将草药塞进细小但深的伤口中,双手压着。
剧痛让楼兰给了他微弱的反应,痛吟细弱的仿佛呼吸。
羽弗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只要楼兰还有感觉,还能给反应,那就还好。最危险的时候已然过去,他观察过了,魔身的皮外伤恢复得很快,只要止了血,身体外部的伤口愈合了,里面的伤,慢慢静养就会好起来。
羽弗冬抬手擦汗,后背突感一道阴涔涔的视线。他寒毛急立,不敢回头看。
想也知道,这种无声无息,嗅不到半点气味,又有强烈威压的存在,一定是淮枢宁。
“不是我伤的他!!”羽弗冬出于自救本能喊了出来。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淮枢宁拍了拍他,道:“我知道。”
很好,她的语气也很冷,绝对生气了。
“羽弗,我叫你回京,是为了什么?”她问。
刚刚是急出的汗,而现在,羽弗冬一背冷汗,不敢回头,咬紧牙关坚持了会儿,败下阵来,只好先承认道:“是我疏忽大意,我的错。”
“你是来照顾他的,我记得我说过,我没吩咐错吧。”淮枢宁凑到他耳边,全黑的瞳孔点墨一般,没有丝毫情绪地看着羽弗冬。
“我今日!”羽弗冬说,“储君她要我去查京中要员的……”
“你是我的人,我让你照看楼兰,你不做,阅今序让你去你就去?我让你照看楼兰,你答应了,也接受了,为何还如此行事?是因为,并没有把他放眼里吗?”
羽弗冬快要昏厥了。
淮枢宁说中了要害。归根结底,是因他并没有把楼兰看得太重,以及……他打心底,并不愿屈尊去照顾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