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振千山(90)
玉蝉衣谨记着自己的职责,待与澜应雪比完一场,不急与旁人切磋,而是叫澜应雪过来,让她张开手心,用灵力在她手心画了几招出来,指出了澜应雪剑招里的几处漏洞。
一一指完之后,又道:“澜道友,方才涟翘姑娘带着我在星罗宫里看了一遭,见你们这里格外注重细节,处处无一瑕疵,金碧荧煌,叫人目不暇接。星罗宫如此细致严谨,我便想,自小在星罗宫练剑的你们使出剑招时,也会受到这种作风的影响。与你比上一回,发现果真如此。”
玉蝉衣问:“澜道友,你出剑招,是否追求会追求将一个剑招用的完美无缺,一招一式都不能少?”
澜应雪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追求完美很好,追求无缺也很好。”玉蝉衣道,“可一旦在台上比试起来,力求每一个用处的剑招无缺,实无必要,反而束手束脚,拖沓了节奏,容易落入下风。前面给你找出来的剑招漏洞只是表因,这种力求完美无缺的心态恐怕才是问题根源。只是,我这一番话到底对与不对,还要看你自己。练剑要观人观心,观心这一项上,答案向来在己不在人。”
澜应雪沉默半晌,对玉蝉衣拱手道:“受教。”
态度已经转为了万分的敬重客气。
玉蝉衣对着拱了拱手,也十分客气:“今日与你切磋一回,我也受益颇多。受教。”
旁边有一弟子插话问道:“玉道友,你怎么什么都懂?好厉害啊。”
玉蝉衣默了默:“并非什么都懂,学无止境。”
“可你懂的真的好多,是有一位很厉害的师父吗?”
玉蝉衣微微晃神,眼前似有几道身影,她想起了师兄,想起了师姐,想起了陆闻枢微生溟,最后眼前愈来愈清晰的,却是自己作为陆婵玑时映在聆春阁墙上的那道影子。
玉蝉衣垂眼说道:“我师父常年云游在外,指导我的另有旁人。”
“你师父厉害吗?”
玉蝉衣想起不尽树所描述的,说她师父已经功成名就,再联想到巫溪兰说过门规只有一条:低调。
虽说不尽宗破破烂烂,宗门也不气派,但保不准是师父故意为之。
玉蝉衣点头道:“应是厉害的,只是他喜欢云游,常年在外,我与他尚未见上一面。”
“那指导你的,是指……你的师兄师姐?”
玉蝉衣“嗯”了一声:“有很多人。”
助她的有,阻她的也有,最后都成了她的锉刀石。
这其中最不可与外提及的,是她自己。
过去的自己。
她踩在陆婵玑在这世上苦修十三年又漂泊一千年的光阴上头,不能说没占一点活得久的便宜。
二楼,星罗宫宫主抱着灵狐站在窗边看着她们在甲板练剑的身影,纤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怀里的灵狐,轻声说道:“三言两语,鞭辟入里,真是难得一见的玲珑透彻,真有悟性。方才你摸她仙骨,告诉我她仙龄不过二十来岁,你真没看错?”
灵狐摇头。
星罗宫宫主感慨叹了一声:“这点仙龄,连我宫中年纪最小的弟子比她大,衬得我这个活了一万年的都像是个老妖怪了。她小小年纪,见解竟如此深厚。”
“丢丢啊,我这顺着眼缘随手一指,好像找了位厉害人物过来。”
她又问灵狐:“这不尽宗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那灵狐咕唧一声,在星罗宫宫主怀中打了个滚,抻直身体伸了下爪子,再次摇起脑袋,表示不知。
“你不知道?”星罗宫宫主诧异而又惊奇,又望了玉蝉衣一眼,“连你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真是个相当之无名无姓的小门派?却养出来了这样的弟子……”
说到这,她嫣然轻笑:“也是,这世上能者众多,哪是只凭着五个大门派就能网罗干净的?不尽宗……我记下了。”
与余下九位弟子各自比试过后,玉蝉衣一一同她们讲过她的看法与见解,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静下心来思考剑招,房门却总被咚咚敲响,没一会儿,屋里就多了一堆由她们陆续送来的小法器和点心,说是送给她的礼物。
如何与其他宗门的人相处,对哪怕已经历经千年光阴的玉蝉衣来说,仍是十分生疏的事情。平白无故受人礼物,亦让她感到不安焦躁。
好在澜应雪的礼物上放着张卡片,她在上面写了一番话,感谢了玉蝉衣的指点。玉蝉衣这才知道她陪她们练剑时指出的那些问题对她们来说算是有用。找到了能叫她心安的理由,便放心将礼物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