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德轻轻皱了皱眉，停下。

霍斯以为他要很严厉地反驳他，但是抬眼一看却发现他是在看船尾甲板上的棠和佩拉。她们好像在谈论什么，佩拉侧着身看向深紫色的大海，棠背对着他们。

余光瞥见了来人，佩拉的表情一怔，停下了嘴里滔滔不绝的话语，她轻轻碰了棠的手一下，示意她转头。

棠侧过脸看到了他们，目光一闪，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佩拉和霍斯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霍斯清了清嗓子，转身往回走：“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和布鲁斯特说，先过去了。”

佩拉绞尽脑汁地想找出一个离开的理由，忽然听身边的少女说：“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很久吗？”

克洛德的表情平淡，回答道：“很快。”说完这句他便踱着步离开了。

佩拉有点尴尬，看向棠：“我刚才是不是应该和霍斯一起走的？”

棠摇了摇头，她的脸显出几分微醺的红色，不知道是晚霞的映衬还是感情的显像。

“话说回来，你真的和他……我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毕竟在博特港的时候他那么对你。”

风吹开她额头前松散的碎发，露出光洁细腻的皮肤，她的眼睛也被霞光涂抹上浓艳的深色，清晰又深邃。棠看向海面，浩瀚无垠的大海上，零星的海鸥徘徊着，发出了清亮的嚎叫，响彻整个喧闹的罗利特岛。

“我也觉得，”她低声说，“不过感情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奇特的事情吧。”

“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唔……露莎，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的双手撑在船舷上，踮起脚来看向远方。

大海的另一边是早已成为废墟的德罗伊利斯，她的记忆起始之地，那个人所向往的永恒的春天。

后来佩拉和她随意扯了几句便回房间了，只剩她一个人在甲板上看落日。太阳最后沉入海面之下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敬畏之情，那种昼与夜交替的时刻，光明和黑暗的分界线渐渐模糊，最终一方吞没了另一方，这种视觉上的冲击令她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口气。

直到深蓝色的天空中再也没有了金色的光芒，月亮从西边升起，星辰浮现在夜幕中，宣告着这个明媚的白日彻底结束，她才收回手，转过身想回去。

然而她刚转过身，略一抬头就看到了在二层甲板上站着的克洛德，他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新月的微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寂静。

“……你站在那里干嘛？”

他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木栏杆上，月光在他金色的头发上流淌，随着晚风微微飘拂。

“要下船吗？”虽然是询问，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傲。

她愣了一下：“下船？”

他似乎迟疑了一会，用一种听上去极不情愿的语调说：“罗利特岛有一条夜市街，虽然我觉得那里很没意思，但也许小女生会喜欢。”

“哦，”棠连眼睛都没眨，“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去，继续看着海面。过了一会她听到快步走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她的手腕被拽住，被强行拖着拉下了甲板。

虽然看上去像是“强行”。但她根本就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憋着笑被他带下了“杀戮女神”号。

今晚的罗利特岛比上次所见要安静得多，那种恣意欢腾的气氛似乎消散了不少，来往寻求享受的富贵人物也少了许多。

那条夜市街上却仍有很多亮着灯的商铺，街道两侧的屋檐上悬挂着明亮的灯盏，将整条街映得明灿灿的。两个人随意走在街上，无目的地闲逛，这种情况是她曾经从来没有想过的，上一次她为了寻找瑞特——现在是伊桑了，她和迦尔逊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了“杀戮女神”号停靠的港口，再一次回到这里，身边的人和心境却早就变了。

棠在一家卖典籍的商铺前停下，站在外面往窗户里面看。

店主是个模样和蔼带着眼睛的老人，他看到了来客，笑眯眯地打开门：“需要进来看看吗？”

其实她只是忽然想起了辛德森的手札，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几乎要忘记那本手札的问题了。

她站在门口问：“您这里也有吟游诗人的诗册吗？”

店主抬了抬眼镜：“有的，那些有名的吟游诗人的作品都会流传下去，您要找哪一位？”

棠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克洛德，他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那被刻意压制的炽热情绪令她感到心慌意乱。

她匆匆转过脸来：“辛德森，谢谢，您听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