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江南(44)
苏屿那日拒绝了刘知远的提议去池亭赏鱼,今天却有些后悔了。
并非是因为她很想去赏鱼的缘故,而是她之前觉得见人就得被打听,被疑问,被另眼相待。
她疲于去应对是非与异样的眼光,才不愿意出去,见到人就烦。
而事实上,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如果因为怕丢人而选择不见人,不社交,龟缩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长此以往,人将不人。
隔壁汪氏知道有人在家,一推门就进来了,“新择的龙须菜,给你们送来点。”
院儿里孙妈妈在轱辘水井那洗衣服,桑宁在绣帕子,而她看见苏屿在家看书,眼睛亮晶晶的,“屿姑娘今个也在家呢。”
她喜欢苏屿的模样,就爱多看她几眼,家这会子也无事,索性就坐在青梅树下的石凳上多和孙妈妈聊了两句,看了看桑宁秀的荷花,“到底是没白学,活灵活现的。”
这时门口的敲门声却响了,“有人在家吗?”孙妈妈在忙着回了句“是谁来了”,正欲擦手。
苏屿虽在看书但也有余光意识,“我去看看。”
孙妈妈在忙活,桑宁是个小孩儿,汪婶娘又是个客人,她自觉地走去门口开门。
“是我呀孙嫂子,巧儿娘。”苏屿开门的那一刻,声音响起。
面前的妇人笑的花枝乱颤,穿着和平常夫人一般的模样,颜色却是艳丽的紧,看见苏屿的那一刻瞪圆了眼惊叹,从苏屿的手摸到肩膀。
“哎哟姑娘,您就是咱珩哥儿京城来的妹妹吧?姓苏是不是?哎呦这模样,哎呦这身段 ,生来就是官娘子商夫人的命,定亲了没,今年多大了……”
“您是?”苏屿讪讪,不得已抽回手,打断了这三句话三个哎呦夸张又尖亮又滔滔不绝的话。
“巧儿娘嘛,我家巧儿就在你们裁缝铺帮工。”说着也不见外地朝屋里进。
苏屿蹙眉,听说那巧儿娘杨氏是个媒婆,最爱跑人家里打听,还是个话痨子。
桑宁忙快步走过来牵着苏屿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来人,那只白色的小奶猫桑宁起名叫白点点,又白又一小点儿,也迅速跑过来,很黏桑宁。
那自称‘巧儿娘’的杨媒婆摸了下桑宁的下巴,“二姐儿也越来越水灵了,过几年找婶子给你说亲,县城里有钱的好人家多的是。”
杨媒婆朝里走着也不见外,桑宁和苏屿面面相觑,桑宁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道,“啊呀呀好烦,她来过两次了,这次怕又是给我阿兄来说亲的。”
的确是。
那媒婆是个自来熟,也对齐家仿若了如指掌,就朝着齐珩的书房去。
孙妈妈忙把湿着的手往身上抹了抹,去拦着那杨媒婆子,娘子之前交代过,珩哥儿忙着乡试,说不考虑婚配之事,碰见媒婆上门就直接拒了就成。
以往来的都是县城的媒婆,也算好说话,三两句也就打发了,可这杨媒婆是个咋呼的,不过来过两回,但每次来都泱泱好久。
齐珩听见院里的嘈杂,三两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面色不虞,院里扔僵持不下,只得自己出去打发了去。
“咱家珩哥儿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杨媒婆看见齐珩出来是刚刚,喜得面色都上挑,两个眼睛笑的像开了缝的花椒。
“婶子我今个上门是又替咱县城大户郑家提亲来了,家境殷实得很,那郑家小姐模样也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杨媒婆凑到齐珩跟前,眉飞色舞。
齐珩闭眼一瞬然后睁开,打断喋喋不休,捂着头装作难受的紧的模样,“临近秋闱,齐珩最近学不思进,有欲半途而废的心思,已准备若如我爹般中举不得,便这辈子也就得过且过罢了,来日若无缘举人,只恐负了佳人,到时婶子你也难看不是?”
那杨媒婆一听当即蹙了眉,有些慌乱,这齐秀才可别跟他爹似的,看着文采斐然成章,模样周正耐看,就是命要是不好,止步于秀才可怎么好?
她不敢赌这齐珩能一次中举,这考举人也看命数的,那满口之乎者的老秀才多的是,且看这齐珩这难受的模样,斟酌不已,可真别竹篮打水,她说成了到时候他中不了举再吹了,也岂非砸了她这招牌?
那杨媒婆讪讪笑了两瞬,却是不敢再提那茬话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一向爱说话的汪婶子都没敢吱声。
向来遇见媒婆这般的人物,都保持着不走进也不疏远的距离,倘若你得罪了她,那张嘴哦,鲜花也能说成牛粪。
齐珩遂回书房去了,杨媒婆眼见着白来一趟,却是看见苏屿亮了眼,巴巴地凑过来,笑吟吟地,“苏姑娘如今也及笄了吧,我这手里有镇上不少年龄相配的男子,家里有钱的很,改天我琢磨琢磨给你相配一个,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