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268)

作者:水戈骨土亘

再之后,年轻的城主只是断断续续的,重复着相同的三个问题。以一种语无伦次的形式,不断地质问:

“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决定生死?”

“我死还是活关你什么事?”

“为什么跟我说再见?”

抱歉。阿达加迦忽然又想向帝坎贝尔道歉了,不自觉的。不是上次在地下洞窟时故意划清界限的那种方式,而是为自己此前那些自私的决定,或者恰如对方所言,他并不需要这种擅自附加的部分,不管那是为了救他,还是其他理由,在对方不需要的时候,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帝坎贝尔并不需要道歉,他索求的是其他东西。问题是,自己给得出吗?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独自保护着自己的族群,让他们不为其它两族所伤,同时也竭力保护着自己,让自己不再为族群所伤,这种巨大的矛盾就像“噬尾蛇”。他可以在一切危险面前选择战斗,唯独怯于接纳任何“不确定”。

这些思考对于现在的阿达加迦来说,是一种双重意义上的疲惫累加,而那些纠缠在他身上的、因为越过“红线”残留下地疲惫与痛苦,却始终毫不留情地侵袭着他。“面包”已经无法像上次那样起效,他不确定它们什么时候才能起效,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常,可越过“红线”的代价却冷酷而直接地迫使他再度陷入了第二轮的昏睡。

直到阿达加迦发出浅而绵长的呼吸,帝坎贝尔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处,维持着背靠倾斜石头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许久过后,久得连光线都开始倾斜,他才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替阿达加迦挡住从另一边来的、几乎只要擦过后者就会灼伤他皮肤的阳光。

没有超再生的灵族的确就跟人族一样脆弱,不再是强悍的战斗佣兵。只是任何一名灵族以往都不会注意到这些,帝坎贝尔也不会。而他所接触过的人类,无一例外的都藏在那密不透风金属外骨骼与战斗缓冲服内,以此来保护着他们自身,就像自己现在竭尽所能为阿达加迦做的这些一样。

因为这个帮对方遮挡夕阳的动作,帝坎贝尔更换一些角度,终于能够再度面对着阿达加迦的脸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几乎就在十多公分开外,只要帝坎贝尔略微伸出手,就能碰到对方,这让前者的手不自觉地动了,朝着对方,微微发着颤,缓慢却悄无声息。

帝坎贝尔途中尝试着控制自己颤抖的手指,可他失败了。仿佛从阿达加迦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极力表现出来的镇定都崩溃了。

他以颤抖却极轻的动作,拨开他为对方半遮盖在脸上的织物,同时更加小心的为对方阻挡住阳光。接着便以掌心缓慢地摩挲过对方的脸,然后略微曲起手掌,指背掠过对方的下颚。

手指停驻,颤抖因为手掌触碰到的温暖而奇迹般的终止了。看起来并不柔软的唇近仅距咫尺,撩拨着心跳,让他想偷尝一下,可动作在途中就停住了,为对方忽然皱起眉的疲惫,以及过于苍白的脸色。

帝坎贝尔的手再度剧烈的颤抖起来,以完全不受控制的方式。

他急忙把手抽回来,唯恐把这种惊慌从接触的皮肤传递过去。

从原生种的灰白尸山下把阿达加迦挖出来那日对帝坎贝尔来说依旧如同昨日。

当时他生怕碰一下就会让对方彻底破碎,因而恐惧至极,却必须在心底竭尽所能地让自己保持冷静,只是颤抖依旧无法自控,就像某种灵族不会患上的瘟疫。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脚下踉跄了一下,他猜测或许是某具原生种的尸体,身体的动作却跟不上他思维发出的命令,没能在对方落地前接住他——这对于可能达到光速级移动的帝坎贝尔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对方从他颤抖的双臂里直接滚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他在震惊与自责中脑海短暂的陷入一片空白。

他记得自己是依靠卡露雅尔的惊呼声,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蓝色的火焰。

周遭、四面,以帝坎贝尔为中心的地方,顷刻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以火焰燃烧过荒原的情形,向着四面八方不停扩散,转眼吞噬掉了旁边所有的灰白尸体。

简直如同帝坎贝尔想焚毁自身的无力。

当时他周遭的所有同胞,无论是谁,只要是来不及铸起防御魔法的同伴,都被牵连了进去。

甚至包括阿达加迦。

多亏莉莉娅和卡露雅尔及时保护了他。如果没有她们,帝坎贝尔简直无法想象超再生停止又彻底昏睡过去的阿达加迦会被自己牵连成什么样。

等他平静下来的时候,其实才过了数十秒而已,可是周遭别说灰白色的原生种尸群了,就晚一步铸起防御魔法的,甚至包括阿达加迦的衣物和皮肤,以及其他很多东西,都被那些蓝色的火焰吞噬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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