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4)
陆吾听罢,斜睨着她,一挑眉:“你待如何?”
“影子无心,仅是身上那一丁点儿的寒气是伤不着花玦的。以后凡你所言,无有不应。”
陆吾伸出一只手指头,抵在盈阙额间,推远:“这个术法逆天逆命,平白生出有灵,因缘果报,你承受不得。”
自小被陆吾带大,盈阙早已学习因果之道,自己与旁人说话时,张口说来,也皆是因果两字。此时听来,便也不过寻常。
陆吾观其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若只是禁术也罢了,昆仑也能在天族面前护住你,但……”
“陆吾,我不知道花玦的一场因缘,我还能如何了结。”
陆吾瞥她一眼:“我闭关这万年你倒是养出了几分狡猾心思。”
“魔族带走我之时,你尚在闭关,花玦你也识不得,说来他于我还有救命恩情。”
“哼,这点心思只知用来对付我,遇着旁的,像个呆萝卜头。说说,你这救命恩情是如何欠下的?也让我好生嘲笑一番。”
“魔军途经昆仑时,恰逢我历上仙之劫,我落在山脚下便被顺手捉走了。”
这话里的意思听着很不悦耳,陆吾皱眉:“那一战我昆仑不曾参与,他们焉敢来招惹?”
“大约不识得我吧。我渡劫垂危,是花玦照料,才捡回了性命。”
因为封了神力,两个相处便也不怕折损根本。那一场大战打了近千年,算来,两个却也是青梅竹马。
救命恩情也不见得要这样还上,只是见盈阙那巴巴儿的小模样,陆吾便不忍心,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儿大不由娘的悲楚来,再仔细一回想过往千秋,自己可不是既当爹又当娘的。
想她是昆仑的精灵,本该千伶百俐,却被养的呆呆笨笨,半分不知尘俗,万年前在自己面前哪有这样生动,难得有了些烟火味儿,如何舍得为难。且因果缘法微妙缥缈,莫名难测,因此只是面上仍端着,想多见见她撒娇的小模样儿。
见陆吾不为所动,山外的花玦适时地又嚎了一嗓子,盈阙眨了眨眼睛,手指直直地指向山外。
“你已不是稚儿,其中厉害自该晓得,罢,罢,罢。”
陆吾被缠得无法,方才教了一段仙咒,又手把手地教她结成法印。盈阙自己试了一番,地上的影子连动也未动分毫。
陆吾拍拍她的头,想起昔年西王母传授这门术法之时,自己受的磋磨,便不由生了慈父心,开解道:“这套大唤影术太过玄奥,你修为尚浅,且练着吧。”刚说完,就听山外大钟被敲响,有客来访。
陆吾刚一抬手打开仙障,客尚未至,一道红影便飞到眼前,一张眉眼如画 ,比之女子更甚的脸凑到了盈阙面前。
天族仙使刚至,便看到穿着一身喜庆的花族小殿下抬手挡着被拍出了巴掌红印子的额头,而昆仑神官正抱袖一旁。仙使咳嗽两声,方才行礼,转手间取出天帝请柬,传达来意。
盈阙也不随花玦嬉闹了,应了声:“知道了。”
仙使察言观色,花玦只绕着盈阙傻乐,陆吾也是诸事不管的模样,盈阙更是一副淡淡无趣的样子,知道自己不被待见,寻了个由头便告辞了。
花玦凑到陆吾手边,伸长了脑袋瞅,随口问道:“阿盈,天帝小孙女儿的诞生礼你去么?”
盈阙瞧都没瞧一眼,随口道了句,不去。
花玦顿时没了兴致:“我猜也是,那我也不去了罢。”
陆吾斜觑他一眼,有些好笑,又对盈阙道:“方才说的,要听我的话,你得去。”
盈阙立时皱了眉,未再言说什么。花玦左右看看,愉快地说要去。陆吾挑眉多看了他两眼,小娃娃倒是很有眼力见儿,知道东风压倒了西风,东风不可逆。
陆吾赞道:“小殿下倒是至情至性,洒脱无双啊。”
花玦受宠若惊:“哪里哪里,陆吾神官真是好见识,好眼力啊!花玦一眼便瞧出神官是个风流雅趣的神仙!”
对了脾性,陆吾立时生了谈兴,同花玦凑作一团,大谈曲戏酒经,说至情动处,更是肩手相接,拊掌大笑。
盈阙在一旁瞧得甚是不解,想不懂他们怎忽然就这般投契。
花玦有些分神,他每每要扭头去看盈阙时,便会被陆吾大拍肩头,再被问上一句,小殿下觉得如何?无奈只好继续陪着说笑,心底暗暗叫苦。
“说起玉液琼浆啊,还是取瑶池之水最好。花玦游历时曾听神族长辈说起过,天宫的瑶池还是当年西王母大神暂居九重天时,自玉山瑶池取的水洒下而成的。阿盈,阿盈,是不是啊?”
花玦冲盈阙挤眉弄眼,盈阙不想理睬他,花玦又忙道:“咳,说起瑶池,天宫的桃花最好啊,连山河宫也比不上他,阿盈,你不是曾说想要桃花之裙么?此去天宫,倒正好讨些桃花来。”这话转得甚为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