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片土地(83)
倒在一旁的安德烈的胸膛也停止了起伏,潜艇中只剩下从顶部传来的海浪声。
许久,里昂抹了眼泪说:“走吧,兄弟,我带你回去。”
里昂背起白玛,齐观和姚望宇跟着他向外走去。曾良则联系了已经停靠近岸的护航舰,让他们派人来整理潜艇上的东西。
飞船很快回到了岛上,齐观洗去了脸上的血迹,独自回到了燕铭家。
屋子并不大,只有两间卧室。燕铭把优优的房间腾给了齐观,让方静竹带着优优住在主卧,自己则在客厅打地铺。
还没到下班放学的时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为了防止家具被阳光晒得快速老化,窗户被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在昏暗的光线中,齐观默默在门口的鞋柜换好了拖鞋。
她的视线落在进门的柜子上两张合照,一张新的是燕铭一家三口,另一张发黄发旧的,则是年轻的燕铭和齐观一家。
齐观从柜子上取下那张旧照片,坐到了靠窗的沙发上,窗台的微光照在她的身上,形成淡淡的光晕。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玛丽亚就是安德烈的母亲。人工智能可以通过老年的相貌计算出年轻的样子,但声音的年龄却无法回溯。
也许玛利亚最终还是后悔了吧,生下一个孩子孤独地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才留下数据化的自己陪伴安德烈。
齐观隔着时间与照片中的父母对视,想问问他们孕育一个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门口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燕铭看见黑乎乎的屋里有个人影吓得差点儿喊出声。
“小观?”燕铭一边拍着胸脯顺气一边往前走,看见齐观衣服上的血迹又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齐观一把拉住了惊慌失措地燕铭。
燕铭借着微光看齐观脸色没什么不对劲的,才放下心来。
齐观再次看向那照片,问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爸妈会生下我,还对我进行基因改造,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在这个世界多过一些无聊的日子吗?又或者是让我去当个救世主吗?”
燕铭叹了口气,走去窗边拉开了半扇窗帘,屋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不是的,小观。其实你的父母是想要带着你一起上岛,陪你度过平静幸福的一生的。只是安塔岛之外的研究所基本都被私人财团控制,我也是后来才查到,那家老板偷藏了他们的研究成果,却没通过安塔岛的测验,全家人都被禁止入岛,索性就炸掉了研究所。虽然你的现状和他们计划的不一样,但你父母的初衷是好的。”
齐观仔细端详着那照片,记忆中关于父母早已模糊的片段又再次鲜活起来。
“无论人类怎么进化,我们依旧是动物。繁衍是本能,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东西。你别怪他们。”
“可燕铭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优优怎么办呢?”
“未来吗?我只能尽我所能地替她打算。”
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齐观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乐观的人。
“多吉的事,我想还是……”
“对了。”燕铭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相册递给齐观,“这是多吉刚成型的胚胎,你看看。”
视频中圆圆的胚胎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分裂细胞,而这些细胞还在继续着它们的分裂生长,缓慢又必然。
明明只是一枚小小的胚胎,却让齐观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她盯着手机沉默了许久,那句“算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让她自私一次吧,一切后果她来承担就好。
第39章
残阳如火,赤色的云霞翻涌至天际,这曾是李竞阳在一天之中最喜欢的时刻。
“孩子,你有一颗柔软的心。保护好它,保护好自己,如果你愿意的话,也保护好别人。”
这是李竞阳生命结束前对齐观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时,遇难者的悼念仪式正在半山腰上的中心广场举行,李竞阳的葬礼也选在了同一天。
应李竞阳的要求,谁死了都是一抔土,不需为她大费周章。广场的正前方只移植来了一方花坛,代表在此次事故中逝去的人。
然而自李竞阳故去,周文涛就变得不爱见人,总是躲去档案中心的小办公室办公,连致悼词的工作都推给了齐观。
独自面对成百上千的民众们,齐观念着那些激励人心的话语,心里十分没底。
潜艇残骸虽被带回岛上,但玛丽亚的自我意识却已经自动销毁,本就不多的纸质材料也因共同存放的腐蚀性液体无法辨认字迹,安德烈的研究成果荡然无存。
对齐观来说,那次的任务几乎没有任何成果,但对普通人则不然。人们想要的只是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