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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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英出公主府时,离返回诏狱的死线还有两个时辰。最后两个时辰,他登了永王府的门。
他举发卞秀京,累得卞氏查办、永王禁足,无疑是将永王得罪到底。但他从永王府角门出来时,虽然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但嘴角还带着笑。
从长乐那里没办成的事,在永王这里成了。
花娘从府外等候他,不由问道:“永王爷这么爽快?”
“他和长乐公主积怨颇深。并州案查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这位长姊没少落井下石。”刘正英说,“秦灼是长乐的亲信,如果说长乐包藏秦灼、纵容秦人作乱——这件事若捅到陛下那儿去,你觉得这个热闹,他想不想看?”
“疯狗。”花娘声音冰冷,“你们都是疯的。”
刘正英有些好笑,“我们是疯狗——情愿做獠牙,那你是什么?”
“我是死的。”
花娘这么说,黑眼睛一抬,射出血红、冷静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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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昏,永王奋笔疾书,将写好的摺子一合。王妃正端燕窝进门,尚未开口便被永王把住手臂。
永王急声道:“门外还有把守的御使吗?”
皇帝虽责令永王闭门思过,但到底没把他完全封死,允许他通过禁卫传递奏摺。王妃忙点头,说:“禁卫一直在府外看着。”
“萋萋,你快将摺子递出去,叫禁卫呈送陛下!为夫能否再谒天颜,全靠如此一书了!”
王妃见他神色不对,将燕窝放下,握他的手说:“王爷饿了吧,先用一些,妾命人去送。”
永王草草用过几口,暖汤入腹,神色也逐渐平和。他禁足之后府中大乱,姬妾整日哭泣,却只有妻子镇定自持,对他常常宽慰。王妃本是皇后为他择选,并不算属意,如今竟生了些患难真情,心里有了依靠一般。
永王回握妻子的手,诚挚道:“是我从前薄待了你。萋萋,我们若能挺过这一关……”
王妃与他双手交握,“一定能。”
夫妻坐了片刻,相对一笑。王妃察觉他情绪平复,方试探问道:“这样着急,王爷要同陛下讲什么?”
这些时日下来,永王对她已不提防,此时此地也没什么值得提防了。他坦言道:“你记不记得萧伯如身边那个面首,颜色极好,唤作甘棠。”
王妃细细一想,“似乎冲撞过王爷的车驾,还同舅父的人当街起过争执。”
“这么好的胆色,原来是虎父无犬子。”永王说,“他就是南秦的少公、南秦郡君的胞兄,那位已死的秦灼。”
王妃吃了一惊,听永王继续道:“他叫萧伯如收留,伺机收拢南秦奸细意图谋反。他在萧伯如麾下,顶多叫人用作刀使,他的主子才是叛贼和主谋!我们落了井,他们也别想好过!”
王妃问道:“王爷是想举发甘棠,上告公主谋逆?”
“李寒一开始可是孟蘅举荐的,孟蘅和谁不清不楚何须我来说。当日孟蘅推举李寒做主审,算他半个伯乐,说不定李寒就是得了长乐的授意才来嫁祸本王!只要长乐沾了脏,再有人从御前进言几句,陛下还会相信李寒的诽谤之言吗?”
永王咬牙切齿:“只要咬死甘棠、扳倒长乐,我们就有翻身之地!”
王妃沉思片刻,突然问:“王爷可记得,甘棠是谁荐入公主府的吗?”
永王猛地抬头。
是吕择兰。
“吕郎与王爷交从甚密,甘棠是他引荐,若确凿了南秦少公的身份,难道不会牵连王爷?若他不是秦灼,王爷便是欺君,陛下怒气只会更盛。”王妃劝道,“陛下对王爷已生嫌隙,万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永王沉重呼吸几下,语气渐渐焦躁,“难不成就此束手就擒?”
王妃略作沉吟:“王爷就算要告诉陛下,也要证据确凿,将人抓到现行。”
“你说得对。”永王定一定神,“南秦人既然潜伏长安,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若能将秦人一锅端了,再生擒秦灼,也算戴罪立功。”
王妃道:“只是王爷困于府中,如何将消息递出去?”
永王握了握王妃的手,语气温柔,目光却略带阴鸷,说:“放心,我还有能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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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已入七月,夜间溽热依旧,阁中却仍未开窗。
红珠向来沉着,如今却频频踱步,不住眺向门边。直到秦灼进了阁子,她才略松口气,匆匆迎上去,问:“殿下怎么现在才到?”
“有人跟着,多绕了几条街。”秦灼只穿一件素罗衫子,却已生了薄汗,先去案边端茶吃了一口,道:“这几日突然盯得这样紧。姐姐着急叫我来,是出了什么事?”
红珠忙问:“殿下,公主府没有什么异常?长乐公主待你可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