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880)

作者:金牌芋头糕

那点烛光挣扎起来,秦灼莞尔道:“既如此,我岂能不遂他的意?我还要助他一臂之力呢。”

他将家书丢在案上,微微一笑:“我想请教二叔,这封信是如何落入廖东风手中?二叔是精明谨慎之人,竟会让如此关乎性命之物落于贼手,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对劲。何止是我,只怕苏公九泉之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小儿子为什么要将全家置于死地。”

苏明埃浑身一震,“殿下是疑心我?”

秦灼笑而不语,只看他。

苏明埃抓紧衣摆,手上镣铐锒铛,哑声道:“此番殿下遇险,是臣一人之过,殿下要打要杀臣一应承担。只请殿下明察,臣绝非如此背主忘恩之人,殿下若不信,臣只能以死明志了……”

“二叔别急着死。二叔就不好奇,究竟谁是我真正的内应吗?”

苏明埃咽了口唾液。

秦灼竖起两指,连敲三下桌案。

牢门口响起脚步声,陈子元让开身,一个黑斗篷躬身入内。

他掀掉风帽,对秦灼一揖到底。

秦灼起身,虚扶他一把后,缓慢踱到苏明埃身侧,拍了拍他的肩。

苏明埃双眼圆睁,结舌道:“你……是你!”

这是他发出的最后一道声音。

他只听得一瞬风声鼓动,是秦灼衣袖打向耳畔,如同白浪。紧接着喀嚓一声,一把虎头匕首已飞速切开他喉管,抬头,是秦灼冷清含笑的双眼。

他自以为是弄潮者,到底不过一个溺毙之人。

苏明埃身躯仆倒在地之时,秦灼退步避开灰尘,没有再看一眼,向对面之人撩袍跪倒。

黑斗篷忙俯身大拜,颤声道:“殿下折煞小臣!”

“阁下务必受我一拜。”秦灼握紧他双臂,“若无阁下多年以身奉贼,又肯冒此风险与我合唱双簧,哪里有我之今日?我代我麾下将士,拜谢阁下多年相助之恩。”

黑斗篷抬首,竟是廖东风的脸。

廖东风泪流满面,“殿下是哪里话?当年徐启峰殴打家姐几近于死,还叫他姐夫秦善镇压此事,小臣求告无门,是甘夫人援手主持公道。夫人杖了那狗贼四十军棍,又请大王为家姐辟府别居,救她一条性命……文公与夫人大恩大德,我姐弟九死难报!后来与裴公联合刺杀善贼,可惜落败,反叫殿下备受屈辱!臣无能无用,百死莫赎!”

秦灼扶他起身坐下,“当年刺杀秦善本就是铤而走险,我尚且不能,公又有何罪?所幸他没瞧见廖公的脸,咱们才能有今日。廖公是我袖底利剑,早前我不敢动用你,也是这个原因。所幸,如今首战告捷,之后还要请廖公再助我一臂之力。”

廖东风刚讲完万死不辞的话,突然想起什么,“殿下那封书信还在臣这里,臣立即叫人快马加鞭送往潮州。”

秦灼一愣,转而笑道:“为了钓他上鈎胡乱写的,果然,苏明埃还真‘不慎’把它落在廖公这边,要借你的手清除我了。”

陈子元也笑道:“可惜这老小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廖掌师竟是咱们的人!”

说完他又纳罕,“只是卑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恨苏氏,竟要出卖全族送死?”

案上油灯一闪,投入苏明埃不瞑的眼底,像活着的光。

秦灼轻声道:“他阿娘有个出身微寒的竹马郎,这位竹马一夕暴死,他阿娘便被父兄嫁给苏氏鳏居的家主。花烛之夜,新夫人已身怀珠胎。”

陈子元张了张嘴:“这……望城公知道吗?”

秦灼道:“那位郎君还是苏公埋葬的。我阿耶问过这桩事,苏公以为新娘不知情人惨死,怕她怨恨父兄,没有告诉她。”

数十年前,苏府花烛底,一个心怀仇恨的失伴鸳鸯,一个心怀怜悯的续弦之人。

秦灼轻叹一声,抬手拈灭了灯。

***

有廖东风在内为应,虎贲军亦径入大明山。全城尽在掌握,秦灼没有食言,果然热热闹闹开了三日宴席,只道与长公子秦晟再叙少时旧情。但直到第三日夜,他才再次去见秦晟。

室内没有点灯,一缕天光暗淡,照在秦晟鬓边,倒像少年白头。

他没抬头,第一句问:“高三惠在哪里?”

“死了。”秦灼道,“他那样欺侮你,我这个做堂兄的总该给你出气。”

秦晟又问:“褚玉绳呢?”

秦灼笑道:“他是鉴明的堂弟,一如你是我的堂弟。如今鉴明看着他,没有哥哥会害弟弟。”

侍人已置好樽俎,秦灼往对面撩袍坐下,将一物递过去,“你的印信。”

秦晟没看一眼。

秦灼不以为意,继续道:“马匹财帛都给你备好了,知道你不愿人跟,我也没安排人护送。要回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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