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地或躺地或靠墙的弟子们，妙凌空摸了摸胡子，赤霄的人急急想要站起身行礼，许多人一动身便牵扯到伤口，城墙上顿时又是一阵痛呼。

见状妙凌空摆摆手，余光扫过自家几乎要急哭的没出息的小弟子，看向天际的神色多了丝惆怅。

那边，异像已经消失了。

那女子，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真的要去吗？

摸着胡子，心也便犹豫起来。

“师父！”

身后传来一声催促的喊，中气十足，惊得妙凌空身躯一抖。

再看那苍吾宗来的执事，本就死板的娃娃脸此刻也挂上不耐。

哎。

罢了罢了。

他也老了。

这些事，是该交给年轻人来，比如那个叫秋晏的女子，若他还是那个年纪，说不准也会拼一把，但现在的他却是不会。

城墙上的人屏气凝神，忽然，听到掌门掩饰不住苍老的声音传来。

“魔都逢变，此时魔族元气大伤，你们还有力气的，就随修林前往魔都救人。记住，是救人，也是全力一击，辽云未来如何，就看你们的了。”

闻言，人群中有人喃喃，“这一次，真是要做英雄了……”

魔都，绚烂的白光炸开，女子挥出的那一剑也到了面门。

夙夕的藤蔓被甩在身后，已无力回天，生他生从半空中的被凶猛的剑气斩得狼狈跌落在地。

这还只是剑气而已，剑，还在女子手中。

“砰！”

人影从半空跌进废墟，激起一地灰尘，夙夕捂住心口，咳出一口血。

没有愤怒，没有悔恨，他抬头看着走近的女子，眼底是惊诧和不解。

“为……什么？”

许是被血浸透，他一贯清秀的声音不再悦耳，嘶哑得厉害。

夙夕圆眼大睁，透过剑身看见自己的脸，那双眼中还闪着纯粹的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做到只在一瞬间就修为攀升至此？

甚至好像已经，已经突破了整个辽云千年不曾有的修为……

秋宴并未答话，冷凝的剑气避免而来，幽蓝色长剑美得不似凡物，此时抬起，闪着寒光的剑刃对准了他的眼睛。

另一边，缠绕成球的魔藤密密麻麻，已经看不清内里形容。

突然，秋宴精锐地感受到，其中一个球里，有扭曲的魔气涌动。

是秋时！

一剑挥出，剑气震荡，凌厉至极，恐怖的威压中好似这一剑能够荡平整座魔都。

夙夕下意识闭眼，但剑却没有落在他身上。

万籁俱寂，几息后，耳边传来一震猛烈的咳嗽。

睁眼，半空中的藤蔓如灰消散，里面两个人影自然落下，秋宴先是抓住苏溪，趁她咳嗽的间隙往她嘴里塞了一枚丹。

将人放在地上，又去接半空中的秋时。

男子意识涣散几近昏厥，陡然有新鲜空气猛地灌入肺，也猛地咳嗽起来，意识却还昏沉，只觉得手边的藤蔓消失，拼命在空气中胡乱抓。

秋宴稳稳将人接住，手中粘腻，不用想都是血，她皱眉，连塞了三颗丹药喂进秋时嘴里。

眼神最终还是在秋时身上停留片刻，理了理他破碎得不像样的外衫，接着也把人平稳放在安全的地方。

“好了，你可以安息了，夙夕。”

剑光闪耀，夙夕眯眼，强撑着睁开一条缝，反倒伸手抓住剑尖。

清灵剑美，且锋利，温热的血溢出。

“告诉我，你，如今是神吗？”

可惜他看不见，女子头顶，天书翻动，原本赤红的【黑化值百分之百】已经消失。

苏溪掀动眼皮，昏昏沉沉中又被强光刺得闭眼，只听见耳边有机械的声音传开。

【奖励已发送，恭喜你，破处心魔。】

【鉴于阻止三界毁灭任务艰巨，鉴于秋氏一族二百二十二人皆愿献上全部神魂，鉴于另一支线中，有人强烈建议，只有你配成神……】

【于此将四世修为全部加之尔身，再以我之力，助你成神。】

【你知道吗？这是你应得的，孩子。】

天书化作幽蓝色的光点缓缓消散，光落在秋宴身上，穿透衣衫，融进骨血，消失不见。

秋宴弯唇，笑如山涧竹，头一次摘去那些看不见的沉重包袱，眉宇展平，清闲肆意。

“是。”

她已知晓，阻止三界毁灭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活着。

一旦她死，辽云便会不复存在。

没办法，谁让她是天选救世主呢，没办法啊，只能救了。

剑落，泪落。

秋氏二百二十二位族人，还说什么会等着她，原来是骗人的话吗？

神魂皆已奉献天地，去哪里等？

还是说，她的重生，也是他们换来的？

清灵剑刺穿、搅碎那团跳动的漆黑心脏，在夙夕平静和不可置信反复跳转的表情中，秋宴也捂住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