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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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落下。
苏溪亭余光轻扫门口,勾起嘴笑了:“你这算不算挑拨离间,我赌那袁不知一定存了疑心。”
叶昀擦着嘴,起身往后厨去:“我只是不想他们打扰我们的行动。”
华山派自查起来,一定会引起其他四派的注意,倘若华山派中真的有北斗的人藏身,那其他四派一定也会清查门派众人,这么一来,叶昀和苏溪亭想要去探查五岳剑派掌门的尸体,就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后厨里备着食材,叶昀挽了袖子,从水缸里捞出一尾鱼,去鳞、剖开、洗净,拆去头、尾、脊背并去皮,然后将鱼肉细细片成薄薄一片,在砧板上洒上些面粉,夹着薄如蝉翼的鱼片在面粉上轻轻一裹。
再用木槌将裹好了面粉的鱼片敲成碎末,边敲边洒面粉,直至敲成薄饼大小。烧上一锅开水,等水开的时候里,苏溪亭揣着手靠在墙边,一脸的不满。
“你若早说你要下厨,我就不吃那猪食了。”他努努嘴,“你待那丫头未免也太好了些吧,我与你都同床共枕,也不见你特地给我开小灶,明知道我日日吃不好,偏心都快偏到天边去了。”
话是越说越离谱。
叶昀把锅盖揭开,扭头沉沉看向他:“她正长身体,你多大了,还跟小孩子计较。”
苏溪亭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她又不是我的谁,我当然要计较。”
“我也不是你的谁,你同我计较什么?”叶昀把鱼肉泥放到开水里烫熟,又捞出来过冷水漂凉。
苏溪亭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个瓷盘:“你怎么不是我的谁,咱俩从梁溪一路到这儿,可谓是不离不弃、生死相许……”
“停停停,词儿不是这么用的。”叶昀用筷子敲了敲他的嘴,面上却是一片笑意,大约是觉得苏溪亭实在离谱,又有些幼稚和小气。
手里仍是忙着,将烫好的鱼肉对开切,再细细切成丝状,配上鸡丝、肉丝、香菇丝少许,放上一小把青菜,用后厨灶上温着的鸡汤做底,撒些细盐,倒上两勺绍兴黄酒,将鱼肉丝同其他丝一起放进汤里,在灶上暖了片刻。
装盒的时候,苏溪亭偷了一小口,只觉得满口爽滑、细腻鲜甜,鱼肉的鲜嫩被鸡汤味一激,不仅没有混成一团,反而透着股爽口,香中渗鲜、鲜里有咸、咸里带甜。
给蒋之安做,却不能落下阿昼和卢樟二人,于是一顿早饭,三人吃得格外满足。
阿昼不经意抬眼去看,只见苏溪亭一张俏面黑成了锅底。
——
这一日过的没什么特别,叶昀的小院大门一关,院子里净看着阿昼陪蒋之安练武练了半日,好好的大姑娘被个小子摔得灰头土脸。
叶昀和苏溪亭就坐在廊下,脚边烧着个火盆,一人怀里抱着猫,一人怀里抱着鸭,好似两个赏雪的老大爷。
眼瞧着蒋之安又要被阿昼那小子甩出去,叶昀总算开了口:“不要跟他硬碰硬,你下盘虽然不稳,但胜在灵活,缠住他下盘,再近距离攻他上半身,他使软剑,距离过近,软剑的招式便使不出来,破绽自然就露在你面前了。”
蒋之安跟蒋子归学的,都是拳脚功夫,这么大了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赤手空拳跟阿昼打,就算是近攻也吃亏,实在是没眼看。
“你别指点了,这丫头连童子功都练的不咋地,哪里知道什么破绽,我瞧她啊,就安安心心把轻功练好,日后打不过就跑,也行。”苏溪亭看得牙疼,阿昼是他放在山里跟野兽厮杀练出来的,年纪虽小,但功夫不弱,杀气更重,跟蒋之安这种丫头片子打,缩手缩脚,也是苦了他。
卢樟在旁边添着炭,乐呵呵补上一句:“姑娘也不上战场,苏先生说的不错,轻功练好能保命。”
叶昀却没接话,他挠着垂珠的下巴,惹得肥猫一阵舒服的“呼噜”声。
直到院中消停了,他才垂下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垂珠的皮毛,开口道:“卢樟啊,你在苍南的那些年里,见过女子执刀枪抗敌吗?”
卢樟被问得一愣,脑子忽然就想起了那些年的战场,边郡的小城常年被侵扰,家家户户的女子都能抡上两把斧子。
“女子立于世比男子更不易,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在后宅生儿育女,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苍南边郡的女子更是可怜,外族入侵,肆意欺辱,将我大澧的好姑娘当成营妓,赤身裸体拴在马后拖出数百里,你说女子只要会逃跑保命即可?不是,若她们不能自保,若她们无法抗敌,跑到哪里都救不了自己。”叶昀眼皮抬了抬,看向卢樟,“这世间无论男女,都该有自保的能力,不依赖他人而活,才能真正活出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