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281)
宋行简在叶昀指尖反复看着那句记录,再抬头时,双目光芒大盛,似是想通了什么,起身对叶昀道:“多谢叶先生点醒在下,我这就去详查此人。”
10
落日熔金,雪色都被染成铺天盖地的红,暮云渐渐四合,远山的影子被融进了天幕。夜色将起,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叶昀和苏溪亭刚回到家,正准备进门,就撞上正欲出门的蒋之安和阿昼。
叶昀拉住蒋之安:“又跑哪儿去?”
蒋之安急得不行:“来不及了,叶叔,我赶时间呢。”
“去哪里玩儿,好歹与我交代一声。”叶昀无奈。
“去看傀儡戏,前几天那出《火烧赤壁》没能演成,说是今日补演呢,我好不容易订到一个位置,再晚就被人抢啦!”蒋之安挣开叶昀的手,手掌在阿昼胳膊上一圈,“快走快走。”
卢樟一瘸一拐追出来:“小姐饭都没吃呢。”
苏溪亭拍拍卢樟的肩膀:“别管她了,黄毛丫头饿不死。”
叶昀却立在原地独自呢喃:“傀儡戏中会演这一出的,只有泉州传来的悬丝傀儡戏。”悬丝傀儡所用之丝乃是从蚕体之中将丝浆取出来拉成单股粗线,晾干后使用,柔软可控,其韧性极强,这样的丝线除了做悬丝傀儡外,常见于钓鱼所用。
而玉都中悬丝傀儡演得最好的,只有曲伶阁隔壁的松鸣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宋行简带人匆匆赶往曲伶阁,舒宜正在梳妆等着上台演奏。因着冬至那夜的事,这数日以来她一直郁郁寡欢,每日洗澡都要洗上好几遍,夜里常常睡得也不安生。
她把妆台上放着的木偶拿到手里慢慢摩挲,然后贴在脸颊上。
敲门声起,老鸨站在门外:“舒宜,梳妆好了吗?”
舒宜擦去眼角泪,起身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负手而立的宋行简。
宋行简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中拿着的木偶,五官精巧,栩栩如生,若是涂上颜色……
若是涂上颜色,岂不是与那傀儡木偶一模一样。
电光火石间,宋行简也仿佛想到了什么,招来推官,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那推官拱手退下。
“舒宜姑娘,宝菱巷野坡命案,本官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舒宜微微一抖,让开半步:“大人请进。”
第130章
府中一顿饭还未吃完,蒋之安便气冲冲地又折返了回来。
苏溪亭往蒋之安身后看看,企图从阿昼那张死人脸上看出些什么,失败。
“怎么?没看成?”
蒋之安往桌边一坐,抢过卢樟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塞的碗筷,愤愤然刨了两口:“那演悬丝傀儡戏的人还没上台就被官府捉走了,你说说,好好演戏不成吗?老老实实挣钱不成吗?如今我看得上不上下不下,卡得好难受。”说完,还蹬了两下腿,可见气得狠了。
叶昀搁下碗筷:“你若想看,往后我请个人到府里演给你一个人看。那人演的不比松鸣馆那人演的差,保管你喜欢。”
蒋之安来了精神:“当真?还有人演的更好?”
叶昀擦擦嘴:“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外有人,这是自然。”
苏溪亭看了叶昀一眼,这是知道那个演悬丝傀儡戏的戏子不会再回到松鸣馆了。
果不其然,三日后京兆府开堂审理宝菱巷野坡命案。
那戏子跪在堂下,供认不讳。
隐瞒数年的一段情也自此大白于天下,名震大澧的曲伶阁花魁舒宜竟早已许身给一个演傀儡戏的戏子,多年形象一朝跌落,碎得连渣都不剩。
尤其是那些一掷千金只盼见舒宜一笑的纨绔们,痛呼上当被骗,居然堵在曲伶阁门口让老鸨退钱,声势尤为浩大。
然,那戏子竟在牢中问询时吐露出了另一桩事。
“草民原本只想打他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可冬至过后的第三晚,有个披着黑袍的人找到我,同我说那吴尽趁舒宜休息换衣时翻入阁楼企图行奸她,我一听此话,根本没来得及思索,只想宰了那畜生。”
彼时冯裕已经赶回玉都,收到魏王消息前来听审。
一听此话当即便问:“那身披黑袍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戏子回想了很久很久,毕竟那时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人身上,只是草草瞥过,便怒从心起。
宋行简和冯裕也不催促,两人只是凝神等候。
约莫一炷香后,戏子有些犹豫道:“我记不太清,那人好像同我身高差不多,有些瘦,风吹来的时候有股子香粉味,可我确定他是个男子,只是声音纤细一些。且我好像看见他的手侧有一块疤。”
“具体在哪里,疤是何形状?”
“就在小指指根处,似乎是圆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