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291)

作者:迟非

忽然一阵高亢的女声在这片混乱的喧闹中犹如利剑划过,随即琵琶声起,嘈嘈切切。

叶昀侧耳听了听,竟是一首前朝的《春江花月夜》。

花车载着歌妓从人群边缘处驶入,巨鼓之上,舞姬砰然踏脚,这一场绝伦的演出就此开始。

好些人爬上墙沿,攀上树干伸长了脖子往那中心处看。

叶昀带着苏溪亭穿梭在人群里,听见有人大声喊道:“兰台开了,可以上兰台了,快走快走。”

兰台是这两年玉都新修的一处高台,平日里用作望火楼,年节时可对百姓开放,供百姓登高赏月、赏景。

苏溪亭听了一耳朵,问叶昀:“兰台是什么?”

叶昀摇头:“从前没有,我亦不知。”

苏溪亭当即来了兴趣,推着叶昀往前:“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

兰台正在主街东南角,登上兰台,最远可以越过宫墙看到皇宫的琉璃顶,形似木塔,顶上还嵌着一颗夜明珠。

兰台门开时,人潮霎时间汹涌而入,把那一处挤得水泄不通。

苏溪亭要拉着叶昀用轻功登高,却被叶昀拦下:“这里是玉都,不是江湖,会吓到旁人的。”他牵着苏溪亭的手,冲他眨眨眼,“你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也能登高。”

眼见兰台挤不进去,两人只能逆着人流反向而行,这一来,往外走的动作变得艰难许多。

此时,自宫墙外突然腾起烟火,在空中爆裂炸开,火树银花,似星辰散落。也正是这时,《春江花月夜》唱到了最高潮,歌妓的歌声伴着空中连续不断的花火,成了这个除夕最精彩的一刻。

然而变故就是在这一刻突如其来。

叶昀听见身后几声“噼啪”断裂之声,猛然回头。

他的视线里,那高高的兰台犹如一片沙堡,轰然倒塌。

尖叫声、惨叫声轰然爆发,人群来不及躲闪,如逃窜不及的鼠,顷刻间跌倒一片,蔓延到很远。

叶昀的视线顺着倒塌的兰台顶看去,刚刚还在高歌的歌妓已经被重重地压在了兰台之下,那张浓妆锦绣的脸上,全是血。

8

魏王宋行简不到一炷香便赶到此处,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被兰台压死的百姓,面色苍白如纸,而后他陡然回神,冲着都城司和街道司的人大吼:“救人,快救人!”

他顾不得那些脏污,抬脚走近了,蹲下身去一个一个地搬着趴在地上的人,他身上那件月牙白长袄没一会儿全脏得如同乞儿衣衫。

京师衙门上下官吏看着魏王,不敢耽误,也跟着前去帮忙。片刻前珠翠耀光、满目繁华的主街,此刻已然成了一片死寂,花灯、缎带掉了满地,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血腥味冲淡了空气里的香粉味道。

叶昀看向那黑夜里的皇城,觉得四肢百骸都好似浸在这满地的雪水里,冷得令人恐惧。

他也走向那片狼藉,蹲下身,拂过一个一个死者的眼睛。

都城司指挥使裴识微就站在兰台断裂处,铁青着脸让人将兰台一段段打碎搬开。

不知搬了多久,有人抖着嘴唇叫道:“指挥使,指……指挥使……”

裴识微看过去,见那人抬手指向兰台地基处:“白骨,有白骨。”

他快步过去,赫然看见兰台地基下,横七竖八歪着几具白骨,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的三个字:“打、生、桩。”

这三个字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就像是一句诅咒,令人听罢不敢置信。

苏溪亭摸着叶昀冰冷的手,把他往怀里塞了塞:“别怕,我去看看。”

他走到裴识微身边,蹲下身去仔细看了看那些白骨,骨色泛黄,骨头发脆,至少死了十年了。

宋行简仰头长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唇边散去,天边明月高悬,连这夜色都透出澄澈,远处十八个京县的爆竹声仍遥遥传来,这原该是这一年最好的时节。

宋行简将手中的工具狠狠往地上一掼。

“查,给我查到底!”

第135章

飞起郡城东。碧江空,半滩风。越王宫殿,萍业藕花中。帘卷水楼余浪起,千片雪,雨蒙蒙。

——牛峤《江城子·飞起郡城东》

“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大过年的闹这出,好好过个年不行吗?我就指着这几天好好歇息歇息。”

“唉,谁又能想到天子脚下,居然能出这档子事,我看章远这回是在劫难逃了,贪墨、偷工、杀人,一家子都要跟着没。”

“嫡女嫁进了礼王府作正妃,以为身后有礼王撑腰,这回好了吧,鸡飞蛋打,还得赔上身家性命。前头八作司贪墨案还没了结,这回又来一出兰亭倒塌案,何章远怕不是嫌自己仕途走得太顺,早就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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