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319)
苏溪亭冷哼一声,把人往宋行简面前一扔:“好心当成驴肝肺,白来帮忙了。”
空地上已全是尸骨,暗卫后槽牙中藏着毒囊,不可能让宋行简他们捉到活口,可偏偏这一个一头撞进了叶昀和苏溪亭那里,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卸了下巴。
如此一来,就成了唯一的活口。
宋行简抬手示意容霄退下,走到叶昀和苏溪亭面前:“二位怎会在此?”
叶昀双手插在袖口里,慢吞吞道:“陛下病倒,我猜到你会让太子回都,所以来帮忙的。”
宋行简态度十分郑重:“多谢先生。”
叶昀承了这一礼,目光后移,落到太子身上。
堂堂一国储君,瘫软在地,形容实在狼狈。
他轻声道:“这就是他一手养大的太子啊,真真是和他一个样子,拿不出手。”
这话显然带着情绪。
因为相较太子,奉帝当年显然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文能治国,武能治军,若非有那么些本事,叶昀也不至于那样心甘情愿地追随他。
这一夜,只能原地休整。
苏溪亭靠着树干烤火,叶昀同宋行简走出林中,行至溪旁。
夜里的溪水潺潺,透着月光,好似银河洒落。
“我来原本是想在太子面前承个人情,同他打听当年陛下深陷噩梦之事。”叶昀率先开口,他已定阵营,就没有必要在宋行简面前藏着掖着。
宋行简颔首表示理解:“不过他可能也不清楚,陛下噩梦之事,前前后后都是崔显一人在办,他的嘴很严,谁也别想从他口中知道一星半点关于陛下的事,是陛下身边唯一真正信得过的人。”
真正信得过的人。
叶昀琢磨着这几个字,许久未曾出声。
“太子要让皇帝亲手处理才好,只有这样才能免去不少后顾之忧。”叶昀错开话题。
显然,宋行简也是这般考虑:“也不宜拖得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叶昀笑了:“放心,人在路上了。”
9
夜色深沉,一个男人衣衫褴褛,气喘吁吁地躲在城墙边,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他五指扣在包袱上,因为用力过度,使得指节突起发白。
他看向高高的城墙,干涩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而后像是被那火光刺痛一般,骤然涌上一股泪意。
终于到了。
寺庙里的钟声传出很远,沉重的城门被一点点打开。
男人从包袱里掏出路引和户籍,在守备军的目光中一步步踏进王都,他脚下的鞋早已磨破,一双脚底板血肉模糊,一步一个血脚印,踩在泥土黄沙之上。
他裂开的嘴角泛出一丝笑,唇上渗出血丝,他舔了舔,满嘴腥甜。
京师衙门前两面登闻鼓安静伫立。
男人数着自己的脚步上前,然后猛地抽出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在那鼓面上敲出震音。
“咚咚”声传出很远。
男人扔下木棍陡然跪下,对着京师衙门大门磕下头。
“草民河州崇明县榔子村人张觉生,状告崇明县官商勾结,买卖官职,侵吞盐民煎盐钱,冤杀盐民,以致民不聊生。求青天大老爷为我崇明县百姓做主,求皇上为我崇明县百姓做主。”
那般声嘶力竭,那般凄厉绝望。
男人一个头接着一个头,不消片刻便在地上磕出一道血印。
来往之人无不驻足侧目。
便就在此时,宋行简并太子一行,终于抵达了都城。
罗三儿守在城门外,遥遥看见叶昀,同他做了个手势,然后掉头混入人群。
叶昀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的杀意已然按下。
绵延十数年的私盐案,终于揭开了一角。
第148章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张先《青门引·春思》
漏夜风仍寒。
一辆马车停在皇城门前,霜衣白袍的男子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咕哝了句:“倒春寒还真是来势汹汹。”
随后跟在小黄门身后,信步走进了宫城。
“王爷,您就算急着拜见皇后娘娘,也没必要来这么早啊,娘娘想必还没起呢。”小黄门佝偻着腰身,细声细气对恒王道。
恒王哼了哼:“娘娘这会儿睡得着才怪,走快些,耽误事儿了拿你是问。”
小黄门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恒王,心中却道,一个破落王爷,拿什么乔,皇后娘娘愿不愿意见都难说。
到了长乐宫,小黄门前去通报,恒王就插手站在门口,拢拢披风,好似又一点儿都不着急,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看着那日头一点点升高,周身终于有了股暖洋洋的感觉,他似是有些按捺不住,原地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