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74)

作者:迟非

——

丑时,四更天。

北莲蓉城门外,六和行馆。

等了一夜未见同伴归来的二人靠在榻上昏昏欲睡,怀里揣着数个荷包。

晚风掀起桂花香,从窗棂缝隙里钻进来,越发引人困顿。

迷蒙中,一人突然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蹭蹭立了起来,一阵冷麻从后脊背直爬上脑门,他搓搓手臂,咕哝了一句:“怎么还没回来?”说着,起身去关窗,屋内烛火微弱,在那风口上,饶是罩着灯罩,也明明灭灭地摇曳了几下。

那人走到窗边,刚抬手扶上窗户,余光里便闪过一道白影。那身影极快,一晃而过,被凉风扑了一脸的男人怔愣了,像是觉得自己眼睛花了一般,抬手揉了揉,把一双铜铃大眼揉得通红,然后又朝外看去。

窗外只有远处城内的灯火闪烁,客栈边树梢沙沙,漆黑一片。

他放下心来,把窗户合上,然而合上窗户的那一刻,窗外猛地亮起一阵幽光,白影再次闪过,风声忽地变大,树影印在窗户上摇曳,张牙舞爪。

突然一张脸印在了窗户纸上,黑洞洞的眼眶,嘴巴大张。

和那男人的脸正正撞在一处,两张脸之见仅隔不到四指宽的距离。

“啊!”六和行馆二楼某厢房爆出一阵惨叫,惊起城外林间飞雀无数。

6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昨夜的繁华似乎还没彻底过去,街道窄巷,民居楼榭上还挂着花灯彩带。

赵捕头匆匆带人到莲蓉门外,一行捕快脸上全是疲惫和倦怠,眼眶下还有着重重的黑影。

“这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这是人干的活吗?”

“别说了,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干这啊,看着比那地里刨食的光鲜,但谁又知道咱们的辛苦。”

“今年恐怕真是流年不利,净出事,我这右眼皮一跳起来就没个消停,回头让我家娘子去惠山寺给我求个平安符戴着好了。”

“嘿,一大早来报案的,到底是个啥事啊?”

“晦气的很,说是闹鬼。”

“闹鬼?!”

小捕快声音大了些,引得前面赵捕头回头来看,一张脸上全是严肃,被赵捕头一瞟,那些个窃窃私语的捕快们连忙噤了声,眼神对过来看过去。

“什么情况?”压低了声音咬着耳朵。

“谁知道呢,这青天白日的……唉。”

六和行馆在梁溪县莲蓉门外开了许多年,供来往行人歇脚。因北莲蓉门是通往州府常州的城门,往来行人一贯较多,六和行馆的生意也因此一直不错,前往州府的举子、商人、行人都会在此休息。

捕快门到六和行馆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围在客栈后门,面面惊惧。

赵捕头刚走过去,便看见满墙壁的血字,大大的“冤”写满了外墙,一字叠一字,密密麻麻,一眼看过去,冲击力极强,一下就骇到了人心里。

那血字还顺着墙壁“爬”进了其中一间卧房。

掌柜的哆嗦着双腿站在柜台后,完全靠这柜台支撑自己,一双手抖成了筛子。

“那间卧房住的什么人?”赵捕头问。

掌柜的翻开登记簿子:“是,是个年轻的书生,叫康洵,在惠山书院读书,刚从两浙西路常州府参加秋闱回来。”

“这么清楚?”赵捕头抓过登记簿看,见上面只写了那书生的名字和惠山书院的标记。

掌柜的连忙解释:“秋闱在即,来住店的我们一般都会问问,要是哪个日后高中,客栈也好借个光。”

这算是客栈这行的规矩,对赶考读书人的优待,甚至对寒门学子免除住宿费用,都是为了一赌前程。万一哪家曾接待的书生考上了状元,那可就不得了,写个“状元店”的牌匾,就不愁生意了。

赵捕头定定地看着惠山书院四个字,眉心一跳,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

叫康洵的书生看着二十七八的样子,因常州府离梁溪不算太远,他考后一日便启程返回梁溪,昨夜还没来得及进城,便在六和行馆住下了。

康洵高瘦,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见了赵捕头便是一个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赵捕头心头烦躁,听见这书生慢吞吞的语气就急:“昨夜你睡在卧房中,可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康洵又要行礼,被赵捕头一把架住,“无须多礼,速速回话。”

“回大人,昨夜我睡在卧房中,整夜无梦,睡得十分沉,并没有任何感觉,直到今早有人闯进卧房把我摇醒,我才看到满屋子的血字。

大人,省之此生绝无做过什么害人性命之事,还行大人明察。”康洵其实心里也直敲鼓,他活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今早一睁眼,差点吓得尿裤子,坐在堂中缓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上一篇:傩乡纸师 下一篇:我的奇怪男友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