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夜柳走到湖边蹲下，触碰到了其中的水。

很奇妙的手感，像是比水更加黏稠有阻力的液体，她甚至感知到了轻微的能量波动。

闻夜柳收回手，忽地道：【这里，是诡域吧。】

系统声音凝重，道：【我也觉得是，而且这个诡域的等级，我看不透。】

闻夜柳道：【那就是A级往上。】

系统语速飞快地道：【你还要待在这里吗？还是先离开。】

闻夜柳沉默一瞬，道：【我看完睡莲就走。我觉得这种花会出现在这里和尼戈戈塔，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朝距离最近的睡莲走去，湖水浸湿了她的小腿肚，带来了刺骨的冰凉。

睡莲懒洋洋地随风摇曳，花瓣展开，闻夜柳眼眸一凝，她看清了那颗硕大的眼珠，也看到到了它纠结成团的根须——那一条条细长的，身上长满眼珠的鱼。

果然，她没猜错，这里的睡莲和尼戈戈塔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这种话出现在这两个地方，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闻夜柳把睡莲放回水面，刚准备原路返回，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右边响起。

微风吹拂，露出了隐藏在层层灌木丛中的一道背影。

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约摸六七岁的样子，个头不大，背对着闻夜柳蹲在远处的草丛中，茂盛的花草几乎淹没了他的身体，只露出了纯白色的发顶。

闻夜柳眉头微拢，正要收回目光离开时，她的双脚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地向着小男孩走去。

松软混杂着落叶的泥土被闻夜柳踩在脚下，留下一个个脚印。她咬紧牙关，竭力操纵着脑海中的诡核，包括纯白空间，能量倾洒而出，但身体依旧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小男孩搞得鬼？】

系统语调拔高，道：【我看不透他！估计就是他干的，你千万小心！】

现在这种情况，闻夜柳就是想捏碎亚当斯给她的那块鱼鳞都没办法。身体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朝小男孩靠近，最终，在距离他几米远的位置停下。

自始至终，小男孩都没有回头。

闻夜柳注意到他穿了一身半黑半白的衣袍，黑白二色乱中有序地分布在他的衣服上，共同汇聚成了某种特殊扭曲的图案。

而在他衣袍下的，是一双属于人类的腿。

难道是类人诡？不对……人鱼也是可以化为人形的。

闻夜柳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双眼睛可以转动，左臂上的疼痛越来越烈，是意识到不对劲的塔沙正在用力地咬她。

就在这时，闻夜柳听到了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

小男孩头也不回，道：“你喜欢那些花吗？”

闻夜柳下意识张嘴，发现头颅恢复了知觉：“我……我只是想看看。”

“那你看到了吗。”小男孩语气毫无起伏，自顾自地拨动着一朵睡莲，露出了底下密密麻麻的根须，“你看到这些眼珠了吗。”

闻夜柳道：“我看到了。”

小男孩道：“那你有什么想法？你进来就是为了看这些花的吧，为什么？”

闻夜柳定了定神，道：“我在想……塔拉萨国不是很讨厌眼珠吗？为什么会养这种花。”

“这花上眼珠的数量，比花瓣还要多。”

小男孩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没有回答闻夜柳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认为，身体和灵魂相比，哪个更重要？”

凉风无声地汇聚在闻夜柳周身，她沉默片刻，道：“我觉得两者同样重要。”

“没有身体，灵魂无所依，无法再体会这世界上的一切感受。没有灵魂，身体变成了空壳，只剩下行尸走肉。”

小男孩却很执拗地道：“必须选一个，身体重要，还是眼珠重要。”

风愈发大了，将闻夜柳的一头银白发丝尽数吹至身后，小男孩没有回头，她却恍惚觉得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遍遍地向她追问：

“哪个更重要？”

“身体还是灵魂？”

“身体……灵魂……”

闻夜柳脑海一片混沌，她试图去思考，却一片茫然。

茫茫的白中，似乎有莹莹绿光一闪而过。

不知过去了多久，闻夜柳开口道：“……身体，身体最重要。”

风倏然一滞，四肢传来了细微的凝涩反应，闻夜柳浑身僵硬，慢慢朝后退了一步。

小男孩欢快的声音响起：“我也觉得身体最重要，哪有什么能比身体更重要的呢。”

他突然转过了头，闻夜柳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珠的脸。

所有的眼睛同时睁开，漆黑的眼珠在眼眶中打转，无数道目光落在了闻夜柳的身上，好奇地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