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谋反殿下还是爱我(223)
这话其实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便问的,他只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莫要像个木头一般僵在原地。
明明说好忙过这一阵就要带春桃出去好好逛逛汴京,她从来都很喜欢看热闹。
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离开。
“有的,有……”昭宁慌忙用掌心揉搓着不断涌泪的眼睛,焦急地重复着,“她留下了东西……说是叫我交给你。”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叠层层包裹的布。一层层打开,直至露出最里面那张小小的纸片,她又在身上的粗布衣襟上擦了擦被泪水浸湿的手,才颤抖着将其递给易殊。
喉间涌上一股浓厚的铁锈气息,生生被易殊咽了下去。昭宁已经临近崩溃,经不起进一步的刺激。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纸。
春桃只认得几个简单的字,据她说是以前在镇上跟着上了两天的学堂,但后来农忙便没去过了,稍难些的便不会了。
正逢那段时间易殊在山上待得无聊,左右也没旁的事做,便说着教春桃识多些字。不过春桃是个坐不住的,没两天便说着‘以后再学’跑开了。
她是个话密的孩子,想来会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然而展开的纸上只有两个歪歪扭扭、却写得极为认真的字——蟪蛄。
“哈。”易殊先是轻笑了一声,眉眼都舒展开,“又没认真听。”
但眼泪却无声地从笑着的眼眸中滚落。
他想起来了。
那日的雪很大,山上无聊,他倚在窗边看书,这是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法子。
春桃咬了一口好几天前从山下带上来的一块糖糕,晃着脑袋凑了上来,指了指书上的字,偏头问道:“公子,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易殊在她沾满糖霜的指尖碰到书页时便不动声色地将书往后挪动了一寸,低头轻笑了一声:“我看得见,不用指。嗯,蟪蛄不知春秋,这是一种虫子,寿命很短,只活一个夏天,所以没见过春天和秋天。”
“嗷,”春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慧谷好可怜啊,怎么样让它活过夏天呢?”
易殊又纠正了一遍读音,本想解释这是比喻世人目光短浅,但看着她天真又带着怜悯的眼神,终是改口道:“生死在天,人力难为。”
春桃面上明显露出失望。于是易殊放下书卷,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虽然只能活一个夏天,但它们也会用尽全力去活。生命的意义,在于活着的时候是否绚烂,而并非长短。”
春桃目光依旧懵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些书好没意思,公子改日读些好玩的我再过来。”说完便自顾自跑开了,易殊以为她是对文章不感兴趣,失笑摇头,随她去了。
可是没过一会,春桃便端着那盒她最宝贝的糕点跑回来,非要他尝一块。
易殊莫名其妙,却只能无奈地拈起来一块,对方才肯作罢。
现在想来,大概是她自己觉得它们可怜,也觉得旁人会为此难过。
但蟪蛄活过的是夏天,春桃待在身边没过完整的冬天。
概念完全不同,根本没认真听。
代替昭宁是春桃自己选的,并不是昭宁的错。
不过若是当初春桃留在平济镇,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是受到伤害的便会是昭宁。
世间安得双全法。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易殊终于抬头,屈指拂过眼睫欲坠的泪珠,终于开口:“小祐,你接下来怎么办?”
他抬眼望向李祐,神色尽量恢复镇定。
恭亲王夫妇迁至宿州,连李禛也不例外,‘昭宁公主’更是早就葬在了宿州。宫中见过她的人太多,留下绝无可能。
昭宁吸了吸鼻子,回望他,眼神坚毅:“李祐已经死了,送我出宫吧。”
“想好去哪儿了吗?”易殊低声问道。
“离开了汴京哪里都能活,”昭宁回道,“你们不要找我了。”
易殊抬眸看,李祐神情坚定,是很认真的说话。
他想,他不再能看懂她了。
不再是众人手心中的公主,她要一个人去经历世间的风雨。
“好,”易殊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着,“如果愿意的话,离开前和故人好好告别。”
昭宁犹豫了一下,终于应了声好。
……
离别来得很快,李祐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头上戴着朴素的帷帽,打眼望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临行前,易殊将一个半臂长的小木匣递过去。
李祐打开一看,是一根粉色的绒花珠钗,她不解地抬眸:“这是什么?”
语气已不似往日温柔,多了几分果敢。
“这是她的战利品,你替我交给她。”易殊很认真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