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93)
哪知沈镌声却像是被她这番话给惊住了,那张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又忽地一下,从耳根开始,烧起一层薄红。
“……青姑娘,”他有些慌张地偏过头,这平素精擅辞令的金声公子,语声里头都带上了点困窘,
“这,这样,好么?你……你让我……”
青归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让你哭两声。”她面无表情地打断。
有什么不好的?这混账东西,方才那股子狠戾劲儿哪去了?现在让他哭一下,倒跟要了他命似的。
沈镌声仓促地转过头,使那双漂亮又昏蒙的眼睛看一看她,眼睫又匆忙的低下去,
“不,不太合礼数。”
好家伙,真个是好家伙,礼数,早不是已经被他踩烂了么。
她急得低声与他解释,“你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以任人宰割。”
可她越这样说,他脸上的红晕便越是浓得化不开。那双冰翳的眼睛底下,反而因为那句“任人宰割”,像是被胭脂染透了。
但是再好看也当不了饭吃,也救不了亲命。
“沈天机,”青归玉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冷冰冰地威胁道,“要是再这般拖下去,我就真走了。”
话音未落。
金声公子脸上那红晕,蓦地被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之于诡艳的神色。
青归玉等了一等。
眼睁睁地见那苍白漂亮的脸上,那双被水汽濡湿沉没的眼睛里,忽然就,一齐漾开了一个笑容。
在这样暧昧的氛围里,非但不显得窘迫,反而携着一点儿明亮又蛊惑的意味。
青归玉被他这反应看得心里一突,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这笑里头是什么意思,便听他沉静地开了口。
“是的。”
在青归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声被刻意压抑着的呻吟,便从他那双漂亮的唇间,听话地溢了出来。
“青姑娘……”
这金声公子轻轻地低诉。声音是低沉的喘息,还带着点儿濡濡的湿气,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既然给我下了蛊,还要使这般毒,废掉我的武功……”
他将她方才随口编排的词儿,就这么念了出来,可那语调,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没有惊恐,没有愤怒,反而缱绻得像一句情人间的嗔怪。
青归玉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这算什么事?她好端端一个行医救人的大夫,怎么就沦落到,要逼着自己的病患,在这深夜里,发出这种惑人的声音?
因此有点尴尬,悄悄挪了两步,离他远了些,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像是听见她走远了,沈镌声突然皱起眉。
“青姑娘……”他忽然又低低的吟道,像是在哀求,“这,这样……你不行的……”
青归玉猛地转过头,
“我……我听你的话……”他开始语无伦次地求饶,声音愈发低浅,勾连轻颤,“求你……别走……”
——太歹毒了,自己就是那话本子里心肠歹毒的妖女。
外面那个刺客听了怎么想?怕不是要以为她青归玉当真是什么“强占阁主,极尽折辱”的妖女,正关起门来,行那荒唐无道的逼迫之事。
青归玉忍不住偏过头,借着香炉里那点昏昧的微光,偷偷觑了他一眼。
吓得她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金声公子微微仰着头,喉结就着喘息上下滚动,那张脸上,嫣红洇染得更深,像一块被血色浸透的冷玉。
长发散乱,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此刻就这么空茫地对着她的方向,睫毛湿漉漉地颤着,像是随时会不堪重负地,堕下水珠来。
“青姑娘……饶了我……”他忽而又蹙着眉毛,宛转地悲泣,“……好疼……”
语调在七返香气弥漫的房里,也变得香甜而柔软,如同被强行扯断的珠链,簌簌地零落。
若不是晓得这个青年几乎从来不曾疼痛过,她自己都要相信自己将他折磨了!
青归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本是一折屈打成招的苦肉计,不是一折禁庭春昼的风月债!
自古三晋多权变之士。智者举事,当因祸为福,以败为功。
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人的策略计谋,统统都使岔了地方!
忽然,又听他决绝地接续,言辞清楚,字字都能听得明白,只有语调缱绻,显得昏昧,
“你要废了我……便废了吧……”
“只要……只要你肯要我……”
青归玉一边要分神去听外头的动静,一边还要抵抗这屋里头,几乎能让人气死的声色。简直比让她去跟三百个江湖豪客打一架还要耗费心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这造的怕不是个九层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