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249)

作者:缥白

“你先躺好,”她按住他,“笛子跑不了。”

“不行!”沈镌声却忽然激动起来,抓着她的手猛地收紧,混沌的眸子里,又燃起了那种熟悉的,不顾一切的暴戾,“你……你拿着。”

他另一只手,在身侧胡乱地摸索,终于,摸出了一支通体莹润的紫竹笛。

正是那日,在汤泉山庄,他亲手为她削的那一支。笛尾还系着那个用他金丝结成的,繁复精巧的络子。

他将笛子死死地攥在手里,不顾一切地,要往她怀里塞。

“拿着!”他固执地重复,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个……比那个好。”

他指的是她那支用了多年的旧笛,小师兄送的旧笛。

青归玉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烦意乱,又有些不忍,登时哭笑不得。这人烧糊涂了,怎么还惦记着这点争风吃醋的破事。

“沈镌声,”她叹了口气,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我不要。”

“你拿着!”他却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眼睛里霎时涌出大颗的泪珠,顺着嫣红的病容滚落,“旧的那支,是他给的,我不喜欢。你若不要……青姑娘,青姑娘,你,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这言语被他重复了几遍,宛转哀戚,神情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百般委曲求全,生怕被她抛弃的“宠妃娘娘”。

“这支是我的,”他似乎又起了高热,将笛子又往她手心里推了推,脸上通红,满布泪水,眼睛里却有些光采,“我的。可你总是不愿意要我。”

青归玉只觉得手里的这支竹笛,好像也烧了起来。

天机谋主,算无遗策。连烧糊涂了,都不忘把他那套“蚕食鲸吞,鸠占鹊巢”的策略贯彻到底。

但确也不是算计,不是筹谋,不是那些用以攻心的谎言与伪

装。

只是一个在药庐中偷偷编织金丝的少年,和一个在雪山暖阳下,为个姑娘,专心削着竹笛的男人。

青归玉有些难过,手上也不敢再用力挣扎,怕将他牵动得更痛,更怕他这脑子烧得更厉害。

她的青竹笛,昨日卡住夺过那缩骨功刺客的骨刺,确实也裂了不少,大约没法再用了。

此后,还要与沈俨周旋。

“好好好,”她只得敷衍着,将紫竹笛接了过来,“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沈镌声这才满意了,脸上露出一个快慰的笑容,抓着她的那只手,也终于松开了些。可却不肯躺下,只是靠在榻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和她手里的竹笛。

“你喜欢么?”他问,带着点委屈。

青归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青归玉。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告诫自己要冷静。跟一个失了智的病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张口就想说还行。但是低头看看那竹笛,圆润光滑,精巧漂亮。

“喜欢喜欢。”她只得胡乱应付过去。

“你身上有伤,吹不得风。”急中生智,把方才他那些胡话,现学现卖地还了给他。

这话从金声公子的谵妄里面打捞出来,似乎极有说服力。

沈镌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

“是的,”他轻声道,“我忘了。我不能生病,我还要照顾你。”

他总算顺从地躺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还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仿佛她是被什么盗匪盯上的物件,一眨眼就将要被人偷走。

青归玉很是无奈,只得像当年在药庐里照料那少年一般,坐到榻侧,用手遮蔽他的眼睛。

甫一触碰,沈镌声便低低地喟叹了一声,那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许。好似顺了毛的猫,在她手心底下,闭上眼,脸上显出安稳的神采。

她就这么等着,直到后半夜,他真正沉沉地睡去。

青归玉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一天一夜,比她过去十年行医还要累。她坐在榻边,看着窗外那轮残月,和江面上摇荡破碎的月光。

指尖从那一点艳艳的勘乱针痕边抚过,心里想着,今次,要怎样从这里渡血才好。

第111章 篡命旧事空追梦中梦,钟情几度身外身……

剧痛后的昏沉底下,是他最擅长做的梦。

金声公子平生思虑深重,梦的变数,也比别人多些。

自从她埋了黄帝针之后,这些梦,便更是多了。

意识抽离了冰冷的船舱,也抽离了那具被痛苦与热病反复煎熬的躯壳。他先是听见了声音。

梦的发端,蝉鸣如沸,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要将孟夏的暑气都淹没。潮湿的草药气息混着雨后泥土的味道,挟持般地包裹他。

他知道自己回到了哪里。

药王谷,那间被忍冬与钩藤缠绕的药庐。他一生中,唯一窥见过天光与暖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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