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9)

作者:缥白

“金声公子……”

想着这称呼,只觉世事荒唐得可笑。

*

脑海中,沈镌声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与他那些剖心泣血般的姿态,交替浮现。

那一年,还不是金声公子的少年在她药庐阶上咳得撕心裂肺。十七岁的她提着药篓僵在药庐柴门前。

少年以指蘸血在石砖上写字,苍白的手腕缠满晶丝,每划一笔都带出细碎血珠。

“不救。”

她蹲下身,发丝垂到血泊里,嗅到浓重的铁锈味,少年突然暴起,袭向她咽喉,那丝线擦过耳际,微微一凉,削断几根青丝。

谢天谢地她不是全无武功,赶紧将随身竹笛卡进他指缝,笛身死死压着那丝线,皱起眉头,

“近几日都无雨,你这样一身血的死在这里,要我刷三天石阶么。”

少年喘息着笑出声,喉间血沫呛得咳嗽愈发剧烈。

趁着这间隙,她摸上他脉门。

少女的脑子一蒙,指尖发颤——寒毒已侵十二重楼,这般凶险的脉象竟能活到现在。

“松口!”她怒道,企图掰开少年咬住晶丝的牙关。

“一根破线也能拿来自戕?怎么不做点好?”

挣不过他,就只得一手扣住他脉门,另一手用竹笛压着金丝,努力用双指夹着的金针抵向他颈侧要穴。

丝线却缠得更紧,少年在剧烈的发抖,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经脉已被寒毒侵蚀的痉挛。

金针终于没入他的穴道,少年瞳孔骤然收缩,金丝颤颤地垂落。

青归玉总算松了口气,把他脸上的血擦了擦,这才看清他的面容。苍白的皮肤下泛着青灰死气,像朵将败的梅花。

“你练的这是什么邪功?”少女幽幽的叹气。

她使上了内功,双手把少年拖进药庐,眼角余光看见地上的“不救”血字,少女的傲气窜上来,冷笑一声,用脚一抹。

“由得了你么?”她笑道。

*

当初委实有些少女气的自负,落得到现下时时提防着沈镌声,真是足够累人了。

那段记忆太过鲜明,带着血腥与寒毒的阴冷,即便只是回想,也过于占用她残存的精力。

只是想一想,就用力握紧了膝上的翠竹,粗糙的竹节硌着掌心,试图用这真实的痛感将自己从少年那张美丽的脸上拔出来。

实在是太累了。

倚着梁木的背脊传来阴冷的寒意,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中缓缓下沉。

耳畔沉闷的江涛声,宛如被拉长、揉碎,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节奏,化作了记忆里,药王谷山林间无休无止的、沙沙的雨声。

梁木的阴冷,也恍惚间变成了山神庙那面沁着水汽的冰凉石墙。就连空气中弥漫的尘土与水汽味,似乎也染上了清冷的沉水香与辛辣的药油气息。

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她沉坠着卷入了一片被雨声和药香包裹的旧日时光里。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混沌中,一只手忽然覆上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温热而有力,沉沉地压住了她因回忆起寒毒而下意识缩紧的手指。

“别动。”

一个略带沙哑的少年嗓音

,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于是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江神庙积灰的房梁,而是少年时陆归衍被月光映亮,微微垂落的睫毛。

山神庙的破窗透进些许清辉,使它们看起来像两片沾了霜的鸦羽。

这个总是端方持重的小师兄此刻半跪在她面前,素白衣角垂落膝边,低着头察看她的双手。

他在肘窝处重重按了三次,这是检验毒素是否蔓延的指法。

“嘶——疼!”少女本能后仰,后背抵上山神庙冰凉的墙角。

“现在知道疼了?”他声音蓦地低下去,“你挑毒蛇时候的胆量呢?”

陆归衍猛地松开手,青归玉腕间顿时空落落的,心里一坠。

“小师兄,你别生气。”她揉着手腕,讪讪地道,“你别替我上药了,还是用针吧,金针扎得还好忍些。”

陆归衍动作微滞,怒道,“蛇毒游走时用针,你想当一辈子废人?”

他的目光冷得像刚刚趟过冰溪,“你虽然学了那金针,也别以为什么都能办到。”

可是他的药实在太疼了,疼得她本能挣扎,猛地一推他的肩膀,掌心触及一片汗湿的中衣,少年陆归衍忽然僵住了,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过身。

“方才凶你,是我不对。”他过了一会儿,没头没尾地开口,眼睛死死盯着她身边地上的草苔绿痕,“但你逞强,要是再……”

“再有下次,”陆归衍将她的针囊塞到她手里,平白无故地生气,语气几乎有点恼怒,“便让毒蛇咬死你。”

青归玉记得那时候自己忙不迭的点头,嘴上连声答应,说是是是,知道了,小师兄,好好好,并且转了转手腕试图证明自己还可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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